挑人环节完成,下一环节就是选地。
一干人扬鞭策马,赶在太阳落山前,来到勒离山的一处山坡顶端。这里视野开阔,一眼下去,整座大山的情况历历在目,最适合观察适合伐木的地点。
边军和守备军的将士们开始安营扎寨,齐王等人则举目环顾,寻找各自心目中的最佳伐木场。具体参与比试的人虽然只有刘向和廖离二人,不过在场的诸人都是人中龙凤,自然不甘人后。人人都在暗暗思考,如果下场比试的人是我,又该如何选择呢?
夕阳渐坠,晚霞满天,绚丽的红光将起伏不定的山地笼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如今正是夏季,植被长势最旺盛的季节,连绵起伏的山坡上乔木林立,郁郁葱葱,虫鸣叶肥,鸟语花香。草木贴山走,鲜花满地开,一眼看去尽是姹紫嫣红。又有飞泉流瀑,奇峰怪石,一条小河弯转多情,浪花卷起千般彩。人在其中,只觉是人间仙境。
只可惜,这份美景现在却无人有心思欣赏,众人都在看散布在山野中的铁棘树。
铁棘树最高不过四五米,跟其它高大的乔木远不能相比,树冠也不大,叶子的色泽偏浅,隐在山林中很容易被忽视掉。
现在比的就是眼力,谁能看到更多铁棘木的生长地,谁就能节省下四处寻找目标的体力和时间。
廖离看得很仔细,目光绕着四周整整转了三圈;而刘向却匆匆扫视一番后,就立刻闭上双眼。先前用眼太多,受伤的眼睛还有些隐隐作痛,不休息不行。
“选好了么?”郡守袁大人开始催促。
“选好了。”廖离点了点头,伸手一指东北方向,“末将就选那里。”
挑人是刘向先挑,选地就轮到廖离先来,很公平。
刘向也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伸手往西一指道:“卑职选那。”
袁郡守看了看双方选择的地方,再确认一遍:“确定么?”
“确定。”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王郡尉都快晕了,他看得清清楚楚,廖离选的地方正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伐木地点。那里的铁棘树长势极好,又很密集,完全够三天砍伐的量,根本不用换地。
而刘向选的地方树木很少,大片大片的草坪,别说是铁棘木,就是连其它各类的树木都不多。想在那里砍伐铁棘木,就必须让手下的乡勇走不少路。这样频繁地扛着断树来回走,体力很快就没了呀……
王郡尉看了看刘向,又扭头看齐王,发现两人都脸色平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阵颓然。
他手抚着额头坐到草地上,已经没心思去管刘向瞎折腾了。现在要考虑的是,在失去刘向和五部武铠后,守备军又将何去何从?
双方选定伐木场,廖离一阵轻松,扭头看着刘向道:“小子,我会用你的手臂来下酒。”说完转身就走,带领十名乡勇,去刚刚搭建好的营地中休息。
比试要明天早晨才正式开始,只有一晚的准备时间和休息时间,必须好好利用。
刘向脸露嘲讽,却没多说什么,同样带人进自己的营地休息去了。
两位正主儿一走,场中的人自然可以放开来谈,孙瑜首先作出点评,道:“殿下,这位刘总教头的眼睛似乎有问题啊。挑人不会挑还情有可原,毕竟年轻嘛。现在连地都看不准,这眼睛不治不行。”
“哦?”齐王眉毛一挑,反问道,“孙都督觉得廖校尉选的地方更好?”
“当然如此。”孙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下官虽然老眼昏花,但还能看出点好孬来,殿下以为呢?”
齐王轻笑一声,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同样步向为他搭建的营地。
“本王却不以为然。”
他一走,其他人跟着也走了,只剩下孙瑜独自站在山头。
“齐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看错了?”
孙瑜眉头紧锁,又仔细观察一番,最终还是确信自己没看错。
“哼,故弄玄虚,不过是小儿行径。”孙瑜冷哼一声,把衣袖一甩,转身回营。
***
夜幕很快降临,除了放哨的士兵外,山上的人基本都睡了,山头营地一片寂静。
刘向还不能睡,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次伐木比试看似很简单,实则不然,比试时间越短,参与的人越少,就越需要精心准备。因为只要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失误,就很难再有机会板平劣势。输赢只在细微间,需要考虑的因素就要更全更细。
什么时候开始伐木,什么时候休息,每次休息多久?吃什么,吃多少,喝什么,又喝多少?走哪条路能更快抵达目的地,选择什么样的路线回去?什么情况下用大斧,什么情况下用砍柴刀……统统都要考虑周全。一步不察,就会输得彻彻底底,永无翻身之地。
刘向现在就在考虑这些事情。当然只能在脑中思考,还不能说,双方离得不远,为防隔墙有耳,必须谨慎小心。
考虑完这些后已经是深夜时分,刘向立即着手另一项准备——改进伐木工具。
伐木用的大斧和砍柴刀确实是由裁判组提供,已经送过来了,但是没有规定说不能改进它们,只要不往上面加钢铁,随便怎么改都行。这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也是他有信心和廖离赌一条手臂的原因。
刘向从来不是胡乱逞强的人,这次自告奋勇地参加伐木比试,是因为他手中握有杀手锏。
这个杀手锏就是武铠制造师的身份,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懂工具。他跟钢铁打了多年交道,经手过各式各样的工具,对工具的理解何其透彻,又岂是区区武将可比?
这次的改进说简单很简单,就二点:一是在砍柴刀的刀刃上弄出锋利的锯齿;二是在刀背上弄出一些凹痕,方便握手。
然而说复杂又很复杂,弄出什么样的锯齿很有讲究。三角形锯齿的顶角高度,两边的夹角度数,单个锯齿的厚薄,锯齿与锯齿之间的距离……统统都是学问。只有选择最合理的方式,才能最大化地发挥锯齿的作用。
总体来说,这一步的改动不大,效果却不可估量。它将会极大地提高伐木的效率,同时还能节省乡勇的体力,正好可以抵消对方身体强壮所带来的优势。
砍树不如锯树,先用大斧砍掉树身上的尖刺,再用锯刀锯树身,正好搭配起来用。
刘向之所以选择山头西边的伐木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那儿的铁棘树普遍不粗,方便用锯刀来锯。如果是廖离选的那片场地,锯刀就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了。那一片的铁棘树太粗壮,砍柴刀的长度不够,效率不会高。
两个小时后,十把砍柴刀全部改进完毕。
此时已经是五更天的末尾,距离正式比试只有半个小时,屋外天光大亮,人声渐起。
袁郡守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都出来吧,准备开始比试。”
悉悉索索一阵乱向后,双方在山头集合。
刘向目光一瞥,发现廖离同样做了一番准备。他改进的是大斧,斧头和斧柄的交接处套了一层厚厚的长筒状铁套子。虽然加了钢铁,不过对砍树没有直接影响,也不算犯规。
“把伐木工具都亮出来,检查。”袁郡守扬声道。
双方照做,工具很快检查完毕,都没问题。
“正式开始后,廖校尉,刘总教头,你们二位都不得进行跟伐木有关的事务。不仅直接参与不行,连给乡勇们间接提供帮助也不行,比如生火做饭,提水煮茶等等,否则直接判输。明白么?”袁郡守提醒道。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二人必须站在最醒目的地方,要让我们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人,否则还是直接判输。明白么?”
“明白。”
“很好。十辆独轮车已经准备妥当,到时候你们各推五辆出去。”袁郡守边说边掏出一只微型时钟,盯着钟针看,随口问道,“还有一点时间,谁有问题?”
廖离直接摇头,沉声道:“末将没有问题。”
刘向则半眯着眼睛,眼泪往外直淌,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卑职双眼不便,不知道能不能请小妹照顾一下?殿下和各位大人请放心,我会令小妹同样站在醒目的地方,让你们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齐王自然不可能反对,袁郡守对种问题肯定不会表态,所有人都在看孙瑜。
孙瑜想了想,很干脆地点头。既然能看到人,那就没问题。
“裁判组同意你的请求。比试正式——”
袁郡守拖长着声音,再突然一声轻喝,
“开始!”
话音刚落,刘向腾地一下就冲了出去,顺着山坡而下,直奔目的地。小蝶很快追上,紧握住他的手,带他一起赶路。
而那十名乡勇则紧跟两人身后,腰挂锯刀,手提大斧,吆喝着往西边山脚下跑。
山头上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呆滞,瞬间化为木鸡。
王郡尉揉了揉眼睛,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廖离正在指挥乡勇推着五辆独轮车奔下山头,而另外五辆独轮车,则安安静静地停在原地。
“小刘,不把车子带上,你怎么把铁棘木运回来啊?”王郡尉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