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严树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独自一人走在狭长的思南路。
虽然已是深夜时分,但看得出来这条思南路若是在白日里应该会是另外一派景象。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被修剪得整齐干净,道路也被环卫工人打扫得十分清洁。只是让严树人失落的是,整个一条思南路都被一个个巨大的脚手架包裹着,丝毫看不出还有什么廉价的旅店。再加上时间已是这么晚了,应该不会还有行人出没,这便让严树人犯了难,这么晚了,到哪里去投宿呢?
正当严树人踌躇着要不要打车折回去再做打算的时候,他看见就在他不远处有个人影,心中一喜,便上前想去问个究竟。
“你好,我想问一下……”走到那个瘦弱的人形背后,严树人清了清嗓子问道。
虽然让严树人疑惑的是,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女生在这个门牌上写着思南路18号的地方逗留,只是严树人并没有深想什么,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背影和他中午遇到的“网友”那么相似。只见那个女生停顿了一下,转而回头,问道:“什么事?”
那女生转过头来的一刹那,严树人还是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并不是因为他认出了那就是魏薇,而是因为在将近这个时间点,他面前的这个女生实在太过灵异。昏黄的路灯映衬着一张苍白的毫无生气的脸,只见那女生的眼睛红肿着,似乎哭了很久,连她的那句疑问也显得气若游丝。
“咳咳……”严树人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下,也给自己壮个胆,继而说道,“呃……我想知道,附近有什么旅馆可以借宿吗?”
“借宿?”魏薇顿了顿,想了一会儿,说道,“沿这条路笔直走,然后右转,申城路上应该有很多……”
申城路……严树人一边点头,一边好像想起了什么。申城路不就是傍晚的时候他扣扣上魏薇向他推荐的游玩的去处么,而且据魏薇说,申城路离她工作的地方也很近的。想到这里,严树人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世界也可以这么小的。
向那个陌生的女子道了谢,严树人便朝着申城路的方向走去了。
而魏薇呢,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个向她问路的男子就是早上的那个“奇葩男”,更没有在意那个陌生男子脸上的怪异的表情,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事实上,若不是那个陌生男子的意外出现,就连魏薇自己也不知道她会在思南路18号前逗留多久。
从梦姐的“品味轩”出来之后,魏薇就这样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向何方,就像她从没有想过,她所放弃的这段感情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所谓的痛苦也许就是如此吧,那就是当你放弃一样东西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失去的,也许是一个世界。而魏薇现在的感受就是,她觉得自己似乎再一次失去了那个带给她温暖的世界。可以肯定的是,离开景逸枫,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虽然,她可以像三流爱情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删除掉所有关于景逸枫的信息重新来过,只是失恋过的人都知道,删除的永远只是那些讯息,而记忆却一直扎根在你内心最软弱的地方。也就是说,从你决定摆脱一样东西的开始,伴随与你的,不仅仅是巨大的空虚感,更可能是回忆的无数次胡搅蛮缠。
而不知不觉中,魏薇发现自己走到了思南路18号,那个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现在的思南路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那些旧邻居们早已搬往了新的住处,只是“思南路18号”这个地方却早已变成了魏薇她们心中的“念想”,每每有不愉快的心情产生,魏薇就会一个人到这里来走走。虽然这么做不足以解开魏薇心中的郁结,但是“思南路18号”仍然不失为一个好的“疗伤圣地”。因为这里,也有魏薇太多的美好的回忆。
静静的,一切只是静静的。站在思南路18号的门前,魏薇仿佛看到了昨天的自己。那一天,她随着妈妈一起搬到了这里,那一天,她认识了麦嘉和冰冰,那一天,叔叔打了妈妈,那一天,大伙一起搬向新的住处。仿佛每一个从前都是昨天,而仿佛每一个昨天都在眼前。往事一幕幕,交织着悲喜,人生不曾落幕,心境却已是迟暮。
想着想着,魏薇的泪一滴一滴落下,转而又变成一滴滴落下,最后变成了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无法自拔。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墙,是防线也是抵抗,墙的后面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而此刻,魏薇的这座墙似乎正面临着土崩瓦解。而当这座墙轰然倒塌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接近崩溃的时候。
“小姐,请问附近有什么旅馆可以借宿吗?”当魏薇哭得正起劲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魏薇转头,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花了点时间回神,她向那个陌生的男子做了答。
看着陌生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魏薇这才感到自己的眼睛酸涩不已,看了看手机,已是深夜时分。
魏薇揉了揉眼睛,觉得累了,是时候回家了。呵呵,也许很多事情对自己最大的宽慰是大哭一场,发泄完了也许就没事了。是时候该回家了,魏薇这样想道。黑夜中,定了定神,魏薇理了理头发,转身,朝着思南路的另一端迈开了步子。
刚好,和严树人的方向,背道而驰。
而此时,就在这座城市某个交通频道的广播电台里,还孜孜不倦地播放着些煽动人心的电台情歌,主持人的吴侬软语到底解开了谁的心结?还是把人们推向更寂寞的深渊?此时,严树人、魏薇似乎都无从知晓了。
谁能够将天上月亮电灯关掉?它把你我沉默照得太明了。
一曲电台情歌,几度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