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只见包厢地毯上,隐隐约约有几滴暗红的血迹从车厢外一路延伸到门口,显是刚才带秦烨回来时不知不觉留下的!
真是太大意了!
孟云浦心神一转,迅疾向那厢正对荣世威擅闯包厢怒目而视的灵熙望去,希望给她一提示,可灵熙正背对他站着,而且此时正将手中的书向茶几上一摔,发着脾气:“荣少爷,你未免太放肆!”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孟云浦不再迟疑,转身回去对玉婉使一眼色便将包厢门刷地一声拉上,只留他和灵熙、荣世威三人在包厢内。
荣世威被他的突然举动弄得一愣,转瞬又笑道:“云爷这是?要把我挟在这里不成?”
孟云浦拱手一礼:“孟某岂敢?不过是不想外人打扰荣少爷和我们联络感情。”
显是用荣世威刚才的话反驳他。
荣世威哼地一声:“好好好,云爷倒是周到。”不再与他理会,只又向灵熙点头致意道:“二小姐息怒,在下确实是诚心与您和云爷相约。”语气假装着诚恳,眼神却放肆地环视着包厢。
灵熙看这光景不使些手段是不行了,索性不再和荣世威再绕圈子,脸色一肃便凝眉注目道:“荣少爷不妨直说,这般擅闯他人私密之地倒是为何?希望你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说罢,身影一转,往沙发上一坐,靠在沙发背上抱臂而望。
这样一来,倒让荣世威听得猛一挑眉,他桃花眼一闪,从头到脚又对面前这个学生气十足的孟家二小姐细瞧一番,不禁颠覆了刚才对她的看法。如此盛气凌人,看来终是孟鸿才的女儿,连这气势都带着一股子压迫人的骄傲劲儿。他一摸下巴,跟着就笑了出来,又向包厢周围一望道:“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我手下有人看到一男一女进到小姐的包厢。我想让二小姐把他们交出来。”
灵熙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怎么会”,嘴里却仍漫不经心道:“哦?一男一女?本小姐根本就不懂你在说什么。”说着,向荣世威身后的孟云浦一瞧,轻笑道:“云浦哥哥,你听明白荣少爷在说什么吗?他说有人进了我的包厢。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吗?”听着就有些微的讽意。
孟云浦不及回答她,只趁势向她暗示地毯上有血迹。
可灵熙离他相隔数步远,根本没弄清他在比划什么,就听荣世威已经讽刺地嗤笑道:“二小姐,你再这样,就别怪我给你没脸了。”
灵熙也笑:“看谁给谁个没脸。”
荣世威被她激得再也忍不住,脸色骤时沉了下来。他扬手向地板就是一指,恼羞成怒道:“这地板上的血迹,你们作何解释?!”
把灵熙一惊,刹那间,忽然醒转过来,血迹?原来云浦哥哥一直在给她示意这个。。。她暗道声不好,可是,已经晚了一步。那荣世威将孟家富丽堂皇的包厢环视了个遍后,眼眸一深即向卫生间方位抬步而走。
状况变化的太快,千钧一发之际,灵熙只好蓦地一拍桌子,清喝一声“慢着”试图止住荣世威。
却不妨,手掌猛拍桌子的同时,一股钻心的疼痛骤然蔓延全身。
她低头一看,原来手指不能再巧地正按上玉婉之前为她削苹果的水果刀。刀锋处,手上伤口立现,有血迹渗出。。。
扎眼的殷红。却让她眼光一闪。
灵光闪电而过,转机就在一线之间,顾不得多想,她立时将手指重重向刀锋一按,一时间左手血流如注。
她顾不离吸气,只是低喝:“都住手。”
原来,那荣世威向卫生间方向走,孟云浦豁然挡他在包厢中央,两人一触即发。听见灵熙的清喝,孟云浦虽然停下来,却是未有松懈,荣世威在他对面也是早已经收起谋面以来吊儿郎当的表情,现出非寻常的阴狠来。
灵熙道:“荣少爷还真是个急脾气,你问这地板上的血迹何来?却是不等我回答就乱走。荣少爷若是诚心拜访,我自当起身欢迎,可荣少爷此番这般妄为,真是让我不知该如何说的。你刚才问我孟家包厢里为何血迹,哦,那是我忘记了,你瞧,血迹是我手上的。我刚才出车厢散步的时候不小心划伤手掌,不知道荣少爷连这个也要怀疑?”
说的孟云浦和荣世威都转身向她手掌看去。孟云浦是惊奇,他没看到灵熙刚才的举动。而荣世威却是眼神一紧。孟灵熙左手食指、中指血迹斑斑,显然是有伤口,他望了一眼她脚下地毯上几不可见的血迹斑点,双眉紧蹙起来。
灵熙见状便不再迟疑,抓住机会又道:“本小姐刚才正要包扎伤口,若不是荣少爷你的人在外面喧哗打扰,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此番荣少爷若是无事,那就恕不奉陪了,您自便!”说着,抬步径自越过荣世威便向卫生间走去。
孟云浦这会儿虽然奇怪灵熙的伤口是哪来的,但面上还是极力配合她,皱眉道:“我去外面叫玉婉来给小姐清洗伤口。”
一个大姑娘去卫生间,任人再无耻也无法跟着她一起进去,况且这个姑娘身份不可小觑,荣世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孟家二小姐气势凌烈推门进卫生间摔上门,而孟云浦则推开包厢门出去,只剩他站在孟家空荡荡的包厢中央,环视了周围诡异地皱起眉头:“难道推断有误?那这番得罪孟家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知道,就在一门之隔的卫生间里,他正极力寻找的秦烨正单手紧捂孟灵熙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黑暗里,灵熙被人钳制着双臂紧靠在门畔的墙壁上,背后是温热陌生的躯体,嘴巴因为被紧密捂着,只觉呼吸难以为继。心跳如鼓,刚才推门瞬间被人扼住的惊吓,此时已经化为虚汗溢在她的额头。她已经反应过来,身后人,是谁。
极浓的血腥味,极淡的男子气息。
还能是谁?
他什么时候醒的?
外面的动静都已经听到了?
思索间,莫名地就微微松懈下来,心脏的跳动恢复,她停止了挣扎。
黑暗里,身后之人像是感受她的平静,便也微微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可是肩头的扼制没有解除。灵熙不敢乱动,两人僵持着,直到外面有脚步声腾挪而出,接着有包厢门拉上的声音传进来,才将将打破这密闭空间的紧张感。
灵熙出声道:“秦先生。”
她一音既出,想着秦烨会放了她,没成想身后之人手臂一紧,扼着她的脖子就是向后一倒。灵熙感觉似是撞着这人的下巴,后脑勺痛的同时,脖子也是被勒的厉害。
她挣扎起来。猝然的害怕让她哪再管秦烨是不是受伤之人,抬脚就是向后一踹。只听闷哼一声,身后抽气之音传来之时,脖子也瞬间解放出来。灵熙连忙向前一跳,远离此人。
一时间,寂静的空气里,只闻呼吸急促不定,像在压抑,又像在释放。是疼痛的声音。灵熙秉着呼吸不出声,直到良久,拿捏不准这人是又昏过去了还是怎么了,打算开灯的时候,空气里传来一丝极虚弱又暗哑的抽气声:“抱歉。”
重重的深呼吸后,又来一句:“谢谢你,我知道你是谁了。”
声音很轻,却略有金石回声,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灵熙就想到在车厢过道那会儿这人嗓音的低沉,不禁怀疑是否是一个人。
可这时候能在卫生间里的,能会是谁?灵熙心里略松一口气。怎么着自己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丧心病狂对她痛下杀手吧。这样想着,回想到刚才秦烨扼她脖子的手段还是莫名发憷。
她不由打了个寒噤,回答了句:“不客气。”
两人本是陌生人。虽然初遇时,说了几句话,但都是情急之语。这番黑暗里猝然相对,除了寒暄几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灵熙就把注意力转向外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常的宁静。
直到啪嗒一声,有人将灯忽然打开。
黑暗太久,光线太亮,灵熙只感觉眼睛蓦然一痛。她忙闭上眼,缓和疼痛。身前有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等再睁开眼睛时,就看到前面半米处,一人穿着血色衬衣直挺挺站在那里。
灵熙平视着这人白色的衬衫扣子一点一点抬头,越过直挺的脖颈,瘦削的下巴,再移过挺直的鼻梁,浅淡的眼睛,明亮如炽的光线逆影下,秦烨剑眉星目的一张脸赫然在望。
可灵熙却想的是,这人怎么这样古怪?
好端端的忽然开灯,开了灯却像鬼一样直烁烁立在那里不言不语。
这是秦烨给她的最后印象。
两人救与被救,却几乎没有交流。甚是莫名奇妙的一段遭遇。灵熙在半夜时分大概凌晨二三点时听到玉婉给她报告秦烨和席瑶不见了时,心里就是这种感觉。
那会儿,她在昏睡中恍惚察觉列车猛一晃荡停了下来,豁然转醒的同时,听到包厢外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她撩开窗纱向外看,发现外面灯火通明,分明走到哪个车站的样子。她猜测着大概是哪个站点,想来上海也快到了,就忽然听到隔壁包厢门被人急促拉开,她这个包厢门被人轻敲,等玉婉去了又回,才知道原来是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