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暖阳照拂。
疏锦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之后便去客房找顾杳止和李观渡两人。
有看见她的宫女行过礼后,还悄声议论她怎么一点事也没有,要换了别人在大冷天的被浇两桶冷水还不早被冻病了。
疏锦笑了一下,并未作理会。
她们只看到她什么事也没有,似乎是虚惊一场。但是那些痛楚和冰寒她是真的一一忍受过,之所以没有感染风寒不外乎是她灵力运行一整晚的结果。
人就是这样。
只看得到你近乎妖孽的风光,却看不到你台下为此付出的努力。
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成就常人之所不能及。
到了客房,疏锦叩门数次也不见顾杳止的屋内传出什么动静,复而又转身去李观渡的房间。
但是仍旧房门紧闭。
疏锦直接踹门而入,却并未发现两人的踪迹。
她皱眉一一环视屋内所有陈设,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榻上被子也叠得十分整齐,疏锦走上前去,伸手抚了抚枕头和锦榻。
早已凉透。
疏锦的眉头皱得更紧,按说她起得也不算晚吧,甚至称得上早,毕竟现在也不过辰时二刻许。
太子早朝都还未下,顾杳止和李观渡要起得多早,才能让锦被凉成这样?
或者说——
其实是**未归?
疏锦满脑子疑惑往回走,但是这皇宫他们也不认识路,能去哪里。万一一个不好,禁卫军将他们当作刺客诛杀,那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她越想越担心,眼看已经到了寝殿门口,却转身往太子书房行去。
正在此时,一名宫女低着头急匆匆地从小路穿出来撞了一下疏锦,一封信随之从她袖中滑落,但她也不行礼参拜,却径直往前走,片刻不见踪影。
疏锦越发觉得怪异,低头拾起那封信,信封口并未封蜡。她拆开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一小块布料,嫩黄色,上好的罗缎,看边角似乎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这布料看起来十分眼熟。
她想到什么,快速将布下那张纸取出来。
今夜子时,独身前来。
桂宫之主,诚然相邀。
贵客莫多,违规自负。
妙龄男女,性命不保。
落款是一个顾字,行文间字体隽永,风骨大气。
“原来竟是你……”疏锦只觉哭笑不得,何苦用这种法子。看来皇后似乎还没见杳止,否则断不会将信给她。
但越是这样,后果越难以预料。
顾皇后,你可千万别对他们用刑,顾杳止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疏星朗月。
子时。
疏锦特意用了傀儡纸人卧榻假寐,她便隐身飞出东宫。
直到离桂宫门口不过十丈,她才在小路上现出身形,随后走到桂宫门口,缓缓叩了宫门。
“嘎吱。”
朱红色大门被缓缓打开,姜姑姑提一盏宫灯,并不多话,迎了她便往里走。
疏锦看到她转身时面目狰狞,但也毫不迟疑地跟上去。
进了顾皇后寝宫却并未看到她本人。
姜姑姑上前将皇后书案上的那尊陶彩人俑一转,暗道便徐徐打开,一眼望去,阴暗无光,像一头野兽。
姜姑姑嗤笑了一声,当先往暗道里走,嘴里不屑地道:“太子妃还怕这些个?不过就是黑了些——快走罢,别误了皇后娘娘的时辰。奴婢怕那两位贵客受不起!”
疏锦并不害怕,只是姜姑姑错将她脸上的担忧当作了害怕,这才说话威胁。她说完这话,疏锦便是面色一冷,一边跟上去,一边道:“你们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本宫告诉你,若是他俩有个好歹,无需本宫动手,顾皇后自会让你们全部陪葬!不信走着瞧!”
姜姑姑自然不相信,皇后娘娘刚刚进去看着手下人施刑的,那一男一女疼得神志模糊,也没见娘娘有什么反应,太子妃也不过危言耸听罢了。
正想着,眼前忽然一亮,姜姑姑低头吹灭了灯,说了句:“到了。”
疏锦进了密室,猛然看到刑架上顾杳止和李观渡两人被绑成十字,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驳。一条条鞭伤上的血痂已经凝成块状,两人发髻散乱,垂下头去不知死活。
疏锦气得浑身发抖,看向顾皇后时眼中流转出恐怖的波动,令人望而生畏。
“顾横波!你也真是下得了手!”她怒急时连场面话也不多说,直呼顾皇后名讳,密室中人均是一惊。
顾皇后显然是更惊喜于她的失态,这充分证明两人对她的重要,不由肆意的笑了一声,坐在软座上镇定地道:“太子妃这是何意?直呼本宫名讳可是大逆不道……看来那日的两桶湖水并没有让你清醒。”
“废话少说!你把他们怎么样了?”疏锦担心着两人的伤势,没空跟顾皇后闲扯。
“啧啧,瞧把太子妃给紧张的——不过就是给他们尝了尝鞭刑,只是这个女子可没有太子妃那样的定力,上刑的时候一直惨叫个不停。总算那男的还有几分骨气,把唇咬破了也没哼出来。放宽心,本宫手下人都知道轻重,可不敢把他们往死了打。都还活着呢,大约是疼晕过去了……不要紧。”顾皇后悠悠地品了一口茶,讥笑一声,随后看着疏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着吩咐道:“来人啊,把他们泼醒。”
当即有人取了桶从密室角落里的水缸里打了两桶水,分别使劲儿往两人身上一泼。
疏锦没来由就想到那日湖边,自己也是这样被人从头上浇了两桶冷水。
那样刺骨的感觉,她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而那个被太子踹到湖里的太监已经得了痢疾暴毙身亡。
“啊!”
被冷水一刺激,顾杳止立刻惨呼出来,一旁李观渡也醒过来,眼中怜惜担忧怨恨痛苦一一闪过,望着顾杳止哑声道:“杳止,你还好吗?”
顾杳止压抑着哭声:“我还死不了,观渡你在,我就在。”
疏锦猛然瞬移到顾杳止身边,灵力一震便将铁索震断。顾杳止软绵绵的身子无力地倒下来,疏锦忙伸手接住她。
李观渡见到魏疏锦的时候眼神一亮,终于任由眼角的泪落下。
杳止,我没用,保护不了你。
可是幸好,还有人护得住我们。若我有幸可以活下去,定绝不让今日之事再度发生。
你灿烂的笑脸,便是我李观渡永生珍惜的至宝。
你痛苦的眼泪,便是我李观渡肝肠寸断的梦魇。
顾杳止看着接住她的疏锦又哭又笑:“疏锦,你终于来了……我和观渡好痛……我以为我就要死了……疏锦,带我们走。带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