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裹挟着疾风冲进站台,在卧铺车厢口,丁爱昆一看见肖海就大惊小怪地叫道,“哎哟,肖海!你看你怎么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呵呵!还可以吧!”肖海笑道,又去跟刚下车的肖举鹏打招呼,叫了一声“爸”!
白雪跟在肖海身后,丁爱昆就像没看见一样,对于肖海手里抱着的若兰冷冷地扫了一眼,便不做声了。倒是肖举鹏,先跟白雪点点头,便看着若兰笑呵呵地问道,“这就是小丫头咯!呵呵,不错,挺有精神的!”
白雪看在肖举鹏这句话份儿上,跟他叫了一声爸,打了声招呼。丁爱昆对若兰视而不见,白雪就连看都不看她,更不会叫她了。
肖海和肖举鹏仿佛对这暗潮涌动的敌意毫无察觉,寒暄着,大家一起朝外面走。白雪注意到,肖举鹏没有任何亲近若兰的举动,不要说抱抱若兰,连伸手逗逗若兰都没有。丁爱昆更是不正眼看若兰,但是她却躲在一边不停地斜眼打量若兰,白雪早已领教过丁爱昆是如何编派女儿的,一看她那样儿就来气。
那一世白雪在女儿十岁以前从来没有计较过,觉得只要自己将心换心,一定能够换回公婆的慈爱。当然,这一世白雪不再抱着这种侥幸!其实,如果不是为了肖海,她又何必要用一生博弈一盘不一定会赢的棋局呢?
跟在肖海身后,白雪把手勾在肖海的胳膊肘里面。肖海稳稳地抱着女儿,面带微笑跟肖举鹏聊天的同时,还不时地用胳膊肘紧一紧,示意白雪跟上。白雪心里稍觉安心,觉得这一世的肖海与那一世想比,真的是稳重不少,知道为白雪遮风挡雨了。
前面不停地有铁路站专门扛行李的小红帽上来问,要不要背行礼。老两口带了好几件行礼,肖海背上背了最大的一件,肖举鹏再拎了两件,另外三四件点心什么的小行李由白雪和丁爱昆分了,便回绝了小红帽。一家人混在如潮的人流当中往外走。
正要下出站口的时候,突然一个戴着小红帽的行李员歪了一下,背上的一个蛇皮袋掉落地上,她看上去身形瘦小,一看就是个女人。蛇皮袋正好砸在肖举鹏和丁爱昆前面,丁爱昆生气地大吼道,“哎呀,你当心点呀!砸到我的脚了你赔医药费啊!”
肖举鹏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骂道,“离你还远着呢,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丁爱昆登时不高兴地大叫道,“她砸了我的脚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哪有你这样的?”
肖海连忙劝他们算了,若兰被丁爱昆刺耳的声音吓得大哭起来,一家人乱成一团。那个背行李的瘦小女人忙不迭地嘴里连声赔着不是,她歪过脸来的一刹那,肖举鹏浑身一抖,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僵立在原地,手上一松,行礼就滚落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不知何故,困惑地顺着肖举鹏的视线看过去。原来,他正盯着那个扛行李的小红帽的脸!刹那间,丁爱昆脸上的横肉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她原本黄黑的脸色竟然变成了青白!就像遇见了鬼一样!
白雪也在瞬间凝住了,那个小红帽的脸她刚刚才见过,印象深刻!就是早上陈东递给她看过的那张照片——陈东的母亲——郑洁!两张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个扛行李的小红帽脸上一副辛苦模样,岁月的沧桑在额头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两眼无神,看上去憔悴不堪,就好像郑洁变成了一个讨债鬼!
肖海本来急着安抚哭闹的若兰,一看到父母大失常态,登时莫名其妙!再一看连白雪似乎都神色有变,他也不由得端详起那个正手忙脚乱重新扛行李的女人。被肖海一瞧,白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醒过神儿来,正要跟肖海说话,却惊讶地发现,肖海竟然也认识郑洁!因为,肖海的脸色也变了!
白雪心里登时奇怪起来,郑洁死的时候,肖海年纪还小呢!难道肖举鹏当年外遇的时候就被少年时代的肖海察觉了?会不会……肖海根本就知道郑洁到底是谁害死的?想到这里,白雪心里又替肖海难过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怪不得肖海的性格会那样内向脆弱!换了其他人,说不定早就变态了!肖海既要保护父母,又要努力维持自己的良善,这中间的苦只有肖海自己知道了!
每当想到这些,白雪就替肖海遗憾,怎么偏偏就摊上了这么“万里挑一“的父母呢?
那个扛行李的女人见这一家子怪怪的,怕他们找她麻烦,连忙扛起蛇皮袋子跑了。剩下这一家子原地发呆,好半天才心神不定地重新拎起行礼外站外走。只是刚才的气氛再也挽不会来,一个个魂不守舍的,都不知道怎么上的地铁。
下了地铁,肖海带着一家人往新买的房子走。肖海一直没跟家里联系,肖举鹏和丁爱昆并不知道小两口买房子了。直到看见了小区门口,肖海才嘟囔了一句,“爸,我们买房子了,就在这个小区!”
肖举鹏错愕不已,与丁爱昆面面相觑。刚才平复的心情立刻又翻腾起来。白雪在心里暗暗发笑,两个人这次来就是打算考察肖海和白雪的态度的,如果态度好,就给他们把首付给出了。可是,没想到肖海不哼不哈的,竟然已经悄悄把房子买好了,两个人原本藏在心里的底气登时泄了。
肖海很得意于父母的出乎意料,兴致勃勃地向父母介绍起小区里的景致。只是肖海一向话不多,又没有白雪跟他一唱一和的,三两句之后便很快没了声音。若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开始牙牙学语跟肖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莫名其妙的对话,白雪这才来了兴致,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说笑起来。肖举鹏也在边上凑趣儿,丁爱昆受不了一直被冷落,只好慢慢地也加入进来,看起来一家人倒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白雪的心情意外地好了起来,信心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