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醒来的时候有些发懵,感觉身体在晃动,耳边尽是“卡塔卡塔”的噪声,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竟然躺在火车卧铺上!
自己不是肚子疼得失去了知觉吗?不是在故乡探亲吗?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跑到火车上来了?白雪奇怪地去摸自己的肚子。
“怎么?肚子不舒服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丈夫肖海,可是为什么这么怪怪的?白雪狐疑地扭头去看。这一看不打紧,登时把白雪惊得一下子从床铺上坐了起来!肖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年轻了!
“你干什么?”肖海惊异地看着白雪,关心地问道,“做恶梦了吗?”
“我…..我怎么在这儿?”白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肖海身上穿着的那件毛衣竟然是好多年前就扔掉的那件!
“说什么呢?”肖海以为白雪睡糊涂了,笑道,“做什么梦了?”
“我…..我不是肚子疼吗?我以为我要死了…….”白雪迷惑地喃喃自语道,突然发现肖海真的变得年轻了,脸上的皮肤变得紧致,肚腩也没有了,身材看上去那么修长挺拔。尤其是那张脸,去除了皱纹和岁月的痕迹,那么神采奕奕,那么……英俊迷人。
白雪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肖海的脸,触手温润细致,薄薄的胡须还不是那么扎手,年轻的肌肤充满了弹性……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是曾经在梦里面思念追忆的肖海……白雪的触碰已然变成了轻柔的抚摸,流连在美妙的触感之中……这不会是梦吧?白雪的视线越发难以挪开,迷恋地细细打量着那张年轻的脸,青黑的肆意的浓眉,英挺的鼻梁,眉间眼角清晰完美的侧影线,还有那温柔红润的嘴唇……
肖海不好意思了,一把抓住白雪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掌里面,假作张望旁边来往的乘客,身体向后退开,担心地望着白雪,轻声问道,“小雪,怎么了?睡糊涂了吗?”
“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我们怎么在火车上?”白雪有些恍惚了,如果是做梦,那这个梦她已经期待了太久了,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清醒过来。
“嗨嗨嗨!快点儿清醒些!别吓人了!”肖海翻过白雪的手掌,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把白雪拉下卧铺,翻出牙缸和毛巾塞给她,温和地笑道,“快去洗把脸就清醒了!很快就要到站了。”
白雪茫然地捧着毛巾牙缸往车厢接头处的盥洗室走去,一照见镜子,便像被电流通过了一般,整个人都呆掉了。
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白雪的眼泪突然便飞溅了出来,哗哗地往外流,几乎要看不清镜中的自己!白雪用毛巾胡乱地擦拭着眼泪,镜中的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来不及细看,泪水又是一阵狂涌,镜子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白雪用毛巾捂住眼睛,努力说服自己镇定下来,终于可以稍微平静些仔细打量镜中人了。
镜中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立即吸引了白雪的注意,曾几何时,每天早上洗漱时盯着镜中的自己已经成了一场挑战,到处都是松弛和臃肿,眼白早已被血丝和黄斑覆盖,眼中充满了怨恨和戾气。那个可怕的中年女人的形象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我重生了!”白雪喃喃地盯着镜中的自己:肤白胜雪、青丝如瀑,秀气挺拔的小瑶鼻下,美妙的樱唇仿如鲜艳的红宝石一般光泽滋润,嘴角不笑而翘……
突然,一个念头钻进了白雪的脑袋,“既然我重生了,那么意味着…….我死了?”白雪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她仍然记得当时的情景,他们一家三口回故乡探望公婆。在与公婆长达二十年的尖锐对立之后,婆媳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吃顿饭,都已经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就是在一起吃饭的过程中,白雪突然腹痛如绞。
记得当时一桌人都不舒服,包括女儿——上吐下泻,却唯有自己吐不出来,就是肚子疼,疼得有如刀绞、口吐白沫。
“难道一家人都死了?”白雪狐疑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最后的一幕是滑倒在地上,肖海跑过来抱起自己,自己能看见肖海额头挂着豆大的汗珠,焦灼地大声冲自己说着什么,却已经听不见了。女儿的脸随后也出现在眼前,脸上满是泪水,看着自己也在不停呼喊…..可是,自己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肖海和女儿看上去都还好!应该是只有我死了吧!”白雪心里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吃了什么东西,食物中毒而死吧?
“那样痛苦的人生,死了就死了吧!”白雪眼中的泪水扑簌簌地又滚落下来。在那个人生中,与肖海曾经的浓情蜜意早就被龌龊不断的争吵和冷战消磨殆尽,白雪早就心灰意冷,萌生死意。要不是舍不得女儿,只怕早就…….
只是…….重生,难道把那样的灾难的生活再重新经历一遍吗?白雪望着镜中青春靓丽的美好容颜,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一定要重新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白雪在心中坚定地呐喊着,镜中崭新的容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贝齿隐现。白雪几乎被镜中年轻的自己给迷住了,“年轻真好!”
白雪兴冲冲地弯腰洗漱完,在洗漱用品袋里翻捡了一下,发现年轻的自己,护肤用品居然只有一瓶美加净!没有化妆水,没有眼霜、精华露,没有护手霜……
白雪不由得莞尔一笑,在脸上手上薄敷一层,感觉也不错!毕竟青春才是王道!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白雪冲到卫生间去,立刻开始吐得天昏地暗。
“难道我又中毒了?”白雪心里惊骇莫名,审视着呕吐物。呕吐物里几乎只有绿色的胆汁,什么食物也没有。白雪出来重新冲洗干净,心中惶惑不已。
“怎么?又吐了?”身后传来肖海的声音,他见白雪半天没回来,有些担心,便跟过来查看。
肖海见白雪已经洗好了,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把扶住白雪,便往车厢里走,一边说道,“你这个妊娠反应也太大了,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光是吐酸水!你本来就瘦,尽量还是要多吃点东西,不然身体受不了!一会儿就到省城了,等一下车,看到想吃的东西,就赶紧买了吃,知道了不?”
白雪虚弱地靠在肖海的肩头,百感交集。这才明白,竟然重生在二十年前!
这是春节前!那么这一趟旅程,应该是应公婆的要求,回乡补办喜酒!半年前,肖海瞒着父母与白雪在上海结婚了。
原本此趟回乡,肖海与白雪的心里,压力很大。公婆是在肖海与白雪秘密结婚一个月以后才得知消息的,当时特意约了打电话不要打到办公室,而是街道的一个电话摊子上。整整半个小时,肖海举着电话,一言不发,听筒那头传来母亲山崩海啸一般的怒吼。肖海的沉默,终于让电话那头的母亲终止了咆哮。对于既成事实,母亲要求肖海的补偿,那就是回乡补办酒席,让父母把礼金收回来。
白雪忍不住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双手不由自主地去护着肚子,她知道公婆会干些什么好事儿!
抚摸着肚子,女儿还在里面,白雪心里不由得暗暗发誓,决不再给那对狠心的公婆任何机会伤害自己!
“怎么?肚子不舒服吗?”肖海紧张地问着白雪。
“没有!还好!”白雪温柔地抬头去看肖海,正碰上肖海关怀的眼神,那双对于男人来说大得不像话的眼睛,曾经让白雪迷恋得难以自拔。如今再看,竟然还是充满了不可抵挡的魅力!
被丈夫温柔地拥在怀中,已经是白雪多少年的奢望了!不曾想,命运的转轮居然又给了白雪这样的机会!
白雪几乎贪婪地感受着丈夫的体温,和那脸上真心实意关怀的表情,这一刻,哪怕生命就此定格,白雪也了无遗憾了!白雪的心里,重新被唤醒了曾经对肖海那压倒一切的爱恋!
火车很快到站了。两人拎着简单的行李出了火车站,旁边便是长途汽车站,第二天的车票居然售罄了,肖海只得买了第三天的车票。这样的话,两人就得在省城耽搁两天了。
肖海有些愁眉苦脸的,白雪却很高兴,正好在省城逛两天,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一到省城的街上,闻到了思念已久的美食的味道。那可是二十年前啊!没有乱七八糟的各种昧良心的有毒添加物质!白雪顿时胃口大开,白汤羊肉粉、红油肠旺面、胡辣碎鱼腥草馅儿土豆饼、麻辣恋爱豆腐、鲜薄荷豆花面、蹄花儿米皮、香辣卤猪手……数不清的美味,一路敞开肚皮吃了下来。
肖海见白雪突然能吃了,不禁大喜过望,陪着白雪一路大吃起来。反正都是些小吃,也不花费什么钱。否则,以两人此时的荷包,还真是有些囊中羞涩呢!
在省城的两天,两人就像进了桃花源似的,从早到黑,就****一颗吃货的心,无忧无虑地便度过了。
直到第三天凌晨五点,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两人乘上了回乡的长途汽车。
故乡,就在前方,那个叫做思南的小县城!
“我来了!”白雪在心里暗暗较着劲儿。这两天与肖海在省城,白雪就像渡蜜月一般!昔日的美好统统涌上心头!肖海也十分惬意,紧张的心情完全放松了。
两人素衣牵手,徜徉在人间烟火之中,这般朴素甜蜜,生活的原味儿原来是这样的啊!
白雪时不时地总有流泪的冲动!她的小手总是被肖海紧紧攥着,生怕她走丢了似的!白雪不再耍性子,总是柔顺地让他牵着,时不时地偷偷温柔地痴痴地注视着那张俊脸,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既然命运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的幸福生活,我一定会守卫好!”白雪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