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静静的蜷缩在法阵旁边的小角落里,小心翼翼的将竹蜻蜓捧到眼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看着,眼中竟然流出泪来,仿佛这个小玩意儿是用思念与记忆编织起来的,他看的很出神,以至于法阵外那颗珠子,闪着白光往回走也没有发现。
云羽泽渐渐的醒过来了,她感觉后脑勺沉沉的,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后颈,无意中看见自己外衣被扯掉了,这才意识到之前发生了什么,正惊慌的时候,看到了角落里的怪人,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竹蜻蜓,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惊道:“难、难道他就是水翾所说的那个温和至极的欧阳沐风?”
怪人见她清醒过来了,以极快的速度闪到她的面前,瞪着微微发红的小眼睛,道:“你见过翾儿了”?他急切的抓了抓头发,接着道:“你快跟我讲讲,她怎么样了,过的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已经成亲生子了,嫁给谁了?生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对了,她有没有问起我,她还记不记得我啊?啊?你倒是快说话呀……哎呀,急死我啦……”
云羽泽道:“你先不要着急,水翾她挺好的,你听我慢慢跟你跟你说……”
怪人仔细的听着云羽泽讲述她见到水翾的事,眼中的神色一下子惊喜,一下子深情,一下子感动,一下子难过,到最后变成了无奈……
“就是这样了,这只竹蜻蜓是我临走时,她给我的,她跟我说,要是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就把它放到你身旁,要是你还活着,就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他的眼中闪着淡淡的光芒。
云羽泽沉吟了一下,轻声道:“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怪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坐在墙上,望着前面的法阵,赤色光芒将他的眼睛也照的泛红,里面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闪发光,他仿佛陷入了长长的回忆之中。
“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跟翾儿从小一起长大,我比她大三岁,她总爱跟在我身后,喊我沐风哥哥,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温柔的像春天的风一样,心也像是用水做的,淡淡的却让你忘不了。以前我还是万草堂弟子的时候,经常出岛历练,十九岁的时候,我去了一次南方,无意间看见了相思树,结了红红的一片相思子,看得人心都化了,我就摘了一些,做了个首饰,带回去送给她,当作定情之物,我们还说等成亲之后,就在院子里种上一棵,天天都能看到,她看我首饰做的精致,说要跟我学做这些小玩意儿,呵呵……这竹蜻蜓就是我教给她的……”
“……”
“那时候师傅和她爹的关系不太好,他们都想争当掌门,我和她之间的亲事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的,后来,她爹知道了,就找到我,让我来这极北海的海底密室取一个药瓶,他没有说瓶子里的是什么,只说是个白色小瓷瓶,里面装着像血一样的东西,只要将这个药瓶带回给他,他就答应我与翾儿成亲,绝不食言”,他苦笑了一声:“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谁想到,光是进这密室,就差点要了我的命,再后来,我找到了药瓶,却是怎么也出不去了,我当时像疯了一样。再过了几天,万草堂的一个老头儿也进来了,是一个长老,说要取钦丕之血,当然了,我自然是把他杀了,一气之下,把药瓶里的东西也喝了,那东西血腥味极浓,那种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过了很久很久我的嘴里都还是那种腥味,不管吃什么都掩盖不了。这个密室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我就把那老头儿吃了,喝了他的血,我才活下来了,再后来,我无意中发现这个法阵虽然人出不去,但东西却可以出去,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从海里钓到吃的,这才没有饿死,十几年来,不少人进得这里来,我从他们口中知道了钦丕之血这种东西是什么,也因为我喝了它,自身功力大增,没有人能打得过我,弱肉强食,他们当然都成了我的口中肉。”
“那……水天寒不知道这个密室只能进不能出吗?”
“几百年来,进了密室的人都没有再出去过,你说他知不知道。关于钦丕血的事情,我之前毫不知情,是到了这里以后,听其他来取宝物的人说的。钦丕之血自万草堂创建以来就有了,听说建立万草堂的第一代掌门清风子就是服用了钦丕血,才修为大增,功法之强,无人可与之匹敌,使得万草堂成为中原三大门派之一,这剩下的钦丕血被当作镇堂之宝,锁在这个海底密室之中,这法阵与海里的长毛怪及青筋大网都是清风子一手打造的,并且这个机密都只有历代掌门才知道,几乎每代掌门都派了手下弟子去海底密室取这个瓶子,不过,派去的人都没有再回去,可惜这一点,我是到了这里才知道的。渐渐的这个机密就成为了万草堂一个公开的秘密,堂中很多弟子都知道密室里藏有镇堂之宝,但是却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宝贝究竟是什么。再后来,就有人将这个秘密透露了一半出去,说密室里的宝物是钦丕之血,只服一滴就可成为天下第一,服多了就会中毒身亡,他用这个方法召集天下有能之士,替他取出宝物。”
“水天寒让你去取这钦丕血,他是稳赚不赔了,若是你能取出,他就有能力当掌门,若你取不出来,那水翾就不用嫁给你了。”
“哼哼,小丫头冰雪聪明,这个道理我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其实,他压根就不想把翾儿嫁给我,而我是师傅的义子,又是他的得力助手,除掉我,师傅就等于断了一臂,明里他不敢把我怎么样,才暗地里使出这么个卑鄙的办法,只怪我当时年轻气盛,一心想着能和水翾在一起,这才着了他的道,自己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十几年不说,还误了翾儿的大好年华。”
云羽泽在心中叹了口气,道:“钦丕之血……究竟是什么东西,十三年前的那场正邪大战,是不是与它有关?”
欧阳沐风摇了摇头道:“十三年前什么大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喝了钦丕血之后的几天里,确实有个邪教弟子来过,道行不差,但是还是被我杀了,临死前跟我说了很多话,最后还有个心愿,说要死在法阵前,嘿嘿,这个要求倒是有不少人提过。”
云羽泽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偷听到水天寒与幽夜的对话,那时幽夜就说过,不要水云鼎,只要欧阳沐风,想来鬼雄是知道了欧阳沐风将钦丕之血喝掉的缘故,是不是十三年前进到这里来的那名邪教弟子将这里的情况通过法阵传了出去,而鬼雄为了夺得钦丕血,这才引发了那场正邪之战。
欧阳沐风轻轻抚摸着那只竹蜻蜓,道:“翾儿她又何苦执着,早早嫁了人,生了孩子,就自然会把我忘记了,我现在已经是个半人不鬼的东西了,不值得她如此做。呵呵……想来,我刚来这里的前几年,也是没有一刻不想她,想的钻心的疼啊,睡也睡不着,后来,我渐渐的就想开了,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更何况,还是在这么个鸟地方,久而久之,我一个人也过的潇潇洒洒,反而过出了一个人的乐趣来。”
“……”
“嘿嘿嘿,小丫头都到这里来了,外面什么屁事都跟你没有关系了,开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何苦呢,我看你年纪小小的,心思却不活泼,看来是经过了什么大风浪,呵呵,多遭遇点坎坷也没什么不好,你可以把经历过的伤与痛,都变成自己的胸怀,这样,你以后遇到再大的事,也都只是个屁了,这个道理我是刚才才悟出来的。哎呀,在这个鸟地方待的久了,脑袋都不灵光了。水天寒那个卑鄙小人,我去阴曹地府之前,肯定要先去拜会拜会他。”
云羽泽沉默了下来。
“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你这个小丫头先留着,我看看小白珠有没有给我钓到好吃的”,说完,他就起身,口里念了个法诀,接着他就嘿嘿笑道:“来了来了,好像来的还是个人”,他返身对云羽泽笑道:“小丫头运气不错,这回有人肉吃。”
“人”?云羽泽在想,这次来的会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