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珠……”云羽泽脑子里“嗡”的一声，似沉睡的记忆慢慢复苏，失声道：“皇帝与蚩尤大战之时，遗落在人界的宝物，后来被震蒙氏的女儿偷去（注一），从此下落不明，不知所踪”，她怔怔的看着渐渐浮起的玄珠，低声自语道：“原来玄珠最后落到了龙悔海里”，她忽的惊道：“那师姐与这玄珠有什么关系？”
吴楚蘅面色凝重，望着玄青色的海洋，道：“四师妹是紫菀的转世……”
“什么”？还没等他讲完，云羽泽脸色大变惊讶道：“紫菀难道是因为守护女娲的五色石不利，才会被打落凡间吗。”
吴楚蘅点头道：“是，五色石化作五样法宝散落人间，你见过的紫云镜就是其中之一，紫菀被上神责罚，打落凡间，一世即为震蒙氏之女，她为得道升仙，便将皇帝遗落在人间的玄珠私下收藏，后来皇帝派罔象搜查，三百年后罔象得到消息，将震蒙氏杀了之后，取得玄珠，却在回天界的途中忽然失踪，皇帝再次派其他仙神搜索，数次无功而返，玄珠便再无音讯。由于震蒙氏与玄珠共修了三百年，她以后的每一世都有召唤玄珠之能，而震蒙氏最近一世便是四师妹，但不知为何，她体内会有碧云珠，这件事恐怕只有师傅知道。”
云羽泽恍然大悟，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吴楚蘅那样将易灵兰放在心上，她此刻心中却是一抹喜，一抹痛，“碧云珠是不是与他作为幽王的身份有关呢，既然如此，那碧云珠就是他说过的比他生命还更加重要的东西吧，可现在师姐身陷困境，身死未卜……”，玄青色的光芒映在她如水的眼眸中，好似青蓝火苗闪烁跳跃，她咬了咬唇，诚然问道：“碧云珠对你来说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吴楚蘅转过头，望着她苍白的脸庞，显得那般憔悴凄然，却还是掩盖不了她内心深处的那抹坚强与执着，一如初见时那般，浅蓝霓裳在长虹倚雪之中翩跹舞动，笑傲风霜，此刻，同样凛冽的寒风，悄悄拂起她温柔的秀发，从鬓间婉约划过，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微微起伏，他的心忽的一动，随即轻轻的伸出手，将她鬓间的那丝秀发捋顺了些，温声道：“对不起”，他苦笑一声，接着道：“但不是为辜负了你，而是为你爹和你的师傅方如墨。”
前面不远处的幽夜脸色很是难看，双手不自禁的紧握成了拳头，冷冷的望着吴楚蘅与云羽泽，仿佛此刻什么皇帝宝珠，惊涛骇浪都已不存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温情相对的情景。
云羽泽神色忽变，眼中登时寒冷胜雪，她伸出右手将吴楚蘅还附在脸畔的手挡落下来，转过身子，隐入寒冷漆黑的夜中，望着无尽迷离的海浪，沉吟道：“不用了，道歉也弥补不了什么。”
吴楚蘅眼神黯淡了一下，道：“你恨我？”
云羽泽苦笑了一下，道：“我宁愿你欺骗我，那样我对你就只有恨了。”
忽然，一阵震天彻地的海浪狂啸之声猛然骤起，云羽泽惊了一跳，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感到身子被一股冰凉的海水猛冲的倒飞了出去，她连忙运功顿住身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耳边一阵惊呼，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一旁那人的衣裳，转头一看，却是万草堂的苏紫陌，此时，他脸上的黑气比之刚才又浓了几许，他见是云羽泽拉住了自己，笑道：“多谢云师妹。”
云羽泽此刻全身上下全部淋湿了，冰凉的海水浸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召出挽月剑，蓝光一闪，拉着苏紫陌一道飞上了一方巨大的岩石上，道：“苏师兄，你在这里避一避，我去看看其他人”，说着，便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石脉中的弟子都已经醒了，其他正道之士却都纷纷找到地方躲避栖身，她这才松了口气，超前方海中看去。
玄珠兀自还浮在空中，玄青光芒丝毫不减，鬼雄腾在半空，衣袍猎猎作响，他身前的龙骨如玉般的白光登时闪亮了一下，便飞入了海中不见踪影，而同一时刻，玄珠光芒顿失，在漆黑夜空划过一道浅青色光芒，飞向鬼雄的手中，就在此时，海浪突地又高了几丈，疯狂的涌向海滩，一片金光从海上腾起，迅疾漫溢开来，金光之强大，有如从海底深处迸发而出的一般，只见玄珠一顿，回转身去，落到了不知何时从海里腾起的一条巨龙的口中，巨龙庞大如山，一只爪子就如同一人粗般大小，周身金光闪耀，只听得一声龙吟嘶鸣，苍穹登时惊雷滚滚，乌云翻滚如沸腾了一般，闪电阵阵，雷鸣龙啸不绝于耳，那条金龙似乎很是恼怒的样子，在龙悔海中翻腾纵跃，吞云吐雾，龙首窜至九天，转眼间又跃入海中，渐起几十丈高的海浪。
云羽泽听到那龙吟嘶吼之声，竟感觉五脏六腑都震颤的剧烈，全身血液沸腾，她“哇”的一声，却是吐出了老大一口血来，她定了定神，心道：“这金龙不愧是上古仙神，光是声道便如此厉害。”
众人纷纷退避，就连幽夜妖王这些道法高深的人也不敢近身，接连退了好几十步，方才顿住身子，而其他一些来不及退开的邪教弟子，瞬间便被震碎心脉，倒地而亡。
苏紫陌惊得目瞪口呆，道：“‘玄珠东归，金龙无悔’，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战龙金囿，只听说在千年前金龙战功赫赫，后来天帝将东海赐给他作为龙栖之地，却不曾想他竟来到了龙悔海，成了玄珠的守护战神，哈哈，今生得见金龙真身，死而无憾了。”
云羽泽见他如此说，对这金龙更是肃然起敬，她定了定神，仔细的往前方看去，却见鬼雄脸色大变，跃起身子腾在云端，灵仙子与天魔分站两旁，双手结法诀，合在胸前，口念咒语，忽的，从他们三人身前飘出来许多血红色的文字图案，古老苍劲，见所未见，尽数朝那金龙合围过去，不知道他们使得是什么玄术，那金龙好似被困在了海滩上一般，一时挣扎不开，如此几番挣扎，更加激怒了这条上古巨龙，只见他昂首摆尾，嘶鸣狂啸，海浪巨腾，仿佛要把万里苍穹也给淹没了一般，漆黑天穹，雷鸣狂响，声声震天，巨大无匹的闪电接连不断，好像就在他们三人的头顶劈开，金龙狂腾，却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血光图阵，忽的，金光之下，海水之中，折射出了几点微弱的紫光。
“师姐……”云羽泽眼尖，一下便看出来的是易灵兰，她身形一闪，化作一道蓝光朝海滩而去，苏紫陌急忙伸手拦住，他伸手虽快，却没想到，云羽泽动作更加迅速，一个眨眼，便消失了。
蓝光如秋水，似星河，划过漆黑夜空，瞬间便闪到了龙悔海中，她只感到海浪如千军万马一般，势不可挡的朝她身上猛冲过去，她身子根本就站立不稳，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她有如一直蚂蚁，一个人都难以脱身，更何况还要救一个生死不明之人，只见她牙关紧咬，脸色几如白纸，神色却是坚毅顽强，她一把拉住易灵兰，低声自语道：“师姐，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她贝齿紧咬，拼尽全部力气，将易灵兰拉上了海滩。
鬼雄脸色大变，道：“不可”，话音还未落，金龙似浅滩得救，重获新生，一声嘶鸣，龙尾巨摆，登时天地变色，金光四散，铺天盖地的力道涌现四面八方，鬼雄、灵仙子及天魔竟也是难以力敌，被逼退了好几丈之远。
金龙见有人盗取玄珠，本来就龙颜大怒，刚才又被鬼雄他们摆了一道，差点龙命不保，此刻更是大发雷霆，见海滩上还有一个不要命的，不管他是不是得罪了自己，巨大的龙尾一扫，就要将云羽泽她们二人鞭死在这龙悔海滩。
周围一阵惊呼，脸上都是吓得惨白，有些女弟子更是不忍直视，忙转过脸闭上了眼睛，吴楚蘅、幽夜与张元杰更是脸色惊变，祭起法宝，全力冲向云羽泽，却是生生差了几丈的距离。
云羽泽只感到漫天金光渐渐的被那片压下来的黑暗淹没了，身边的易灵兰脸色僵白，但却还有呼吸，红衣如火，映在云羽泽如月般的眼眸之中，好像有熊熊大火在燃烧一般，冰凉的海水冲刷在她的身上，她却感到身上炙热无比，火焚烧身……
当我被罚广清殿，性命堪虞之时，是你不顾性命保护着我；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时候，只有你挺身而出；
雨夜凄然，他说你比他的性命更加重要，也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许你此约，定守一生……
只听得一声清啸，仿佛来自生命深处，震彻天地，挽月剑横在身前，似乎明白主人之意，散发出从未有过的耀目蓝光，那个柔弱的女子，如以身殉歌的荆棘鸟一般，只为离巢时的初衷誓言，横档在了易灵兰的身前……
“轰隆”一声巨响，金蓝流转，海浪奔涌，仿佛天地末日。
长剑插入龙尾之中，一股殷红之血瞬间喷涌而出，将海水染成暗红之色，又很快被冲刷干净，金龙嘶鸣，众人皆失色骇然。
只见蓝光之下，海水瞬间冻结成冰，金龙似乎也是不能抵挡，金色耀眼的龙鳞渐渐蒙上了一层寒霜，长剑插在龙尾之上，却像是被吸附住了一般，金光灿灿，竟然通过长剑全部向云羽泽体内输送而去。
云羽泽倒在地上，全身痛的抽搐起来，胸前的七彩宝珠渐渐透亮，一片夺目的七彩光辉，将金光尽数吞没。
“万妖内丹”？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万妖内丹的妖力竟然把金龙的元气也给吸煞了……”
“那她不是妖女么……”
“……”
王青仁与林杏之等石脉弟子皆是又惊又痛，望着眼前这个小师妹的眼神，此刻也变得越来越陌生寒冷。
注一：袁柯，1919－2001，《中国神话故事》，“黄炎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