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羽泽将玉笛从怀里掏出,这次并没有御灵镯召唤魂魄,它却感应强烈,碧光四射,并且抖动剧烈,好像当中禁锢的魂魄看到了什么重生的希望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破禁而出。
小凰看着玉笛奇怪的反应,思忖了片刻,道:“姐姐,桃心是雪山神女的一部分,除了桃枝能召唤以外,便是雪山神女了,而玉笛也突然苏醒,是不是玉笛当中有雪山神女的魂魄,而这地底也有什么与神女有关的物件,才能让他们同时感应起来。”
云羽泽疑惑道:“可这玉笛是楼月夫人的东西,她会不会是雪山神女的转世呢?”
小凰摇了摇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桃心在见到玉笛之时,就应当有所感应了呀。”
云羽泽不禁疑惑的看向吴楚蘅,见他已然祭起了龙吟剑,长剑赤芒大耀,“轰隆”一声,剑气打在坚硬厚实的冰面上,四周冰块尽数碎裂,朝四周横飞出去,出现了一个一人来宽的洞口,与此同时,一片耀眼的白光从地底迸发而出,云羽泽不由得用手臂挡住了光线,适应了一下,才探头朝底下看去,里面是一座巨大的冰室,大的根本看不到长宽度,离地面颇深,而且完全是由人工打造的,恢宏肃穆,庄严华贵,像是一座巨大的王族古墓一般。却不见云羽泽有什么动作,她脚底忽然映出一道呈太极图状的蓝光,衣袖无风自扬,只见蓝光一闪,她便轻旋的落入了古墓当中,小凰忍不住好奇,也跟了上去,吴楚蘅怕冰墓中暗藏机关,不禁也紧随而去。
这冰墓与其他墓室决然不同,一般的墓都是昏暗阴森,而这冰墓却是光亮璀璨,白雾缭绕,像一座素丽的宫殿,云羽泽仔细看了看冰墓四周,墙面上雕刻着四种巨大的瑞兽图,形态各异,不似中原朱雀、玄武、白虎、青龙四灵,云羽泽从未见过,但见它们神态威严,气势雄伟,应是西域人供奉的神灵,它们呈东南西北四方摆列,当中还刻着一只凤凰,极为醒目,好像那四只瑞兽是它的守护神一般,只见那凤凰仪态娴雅,连羽翼都看起来滑亮如玉,真不知道是谁这般巧夺天工,将它雕刻的如此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对凤眼,看上去,就像要活过来了一般。云羽泽抬头看向墓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上头全是由罕见的雪花玉镶嵌而成,白光便是由此而来,玉中布满了白色絮状物,看上去就像雪花纷扬在天地间,美轮美奂。
小凰忍不住平展手臂,在地上轻旋曼舞了好几下,碧衣轻扬,翩跹如蝶,宛如雪中精灵,她笑道:“姐姐,这里真漂亮,住在这里一定特别开心”,说罢,便跳跃着朝里面走去。
云羽泽手中的玉笛却是晃动的愈加厉害了,怕是这冰墓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强烈的召唤玉笛中的魂魄,她回过头,对吴楚蘅道:“三师兄,你说这里会不会就是乌珠穆大嫂说的楼月公主的墓室?”
吴楚蘅眉头微皱,道:“此地明堂开阔,得水藏风,确是墓地上选,且壁上雕刻的水凤凰又是西域大月国王族的象征,想来是她的王墓没错了。”
云羽泽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小凰“哇”的一声惊呼,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她连忙加紧步伐,朝里面赶去。
还在半路上,就听见小凰大叫道:“姐姐,你快来,快来呀。”
她紧赶慢赶的走过一个拐角,忽然,一片碧绿光芒当先进入眼帘,映着墓顶雪花玉似雪般的纷扬,仿若雪后空林,幽谷之兰,一股静谧恬静之气油然而生,云羽泽不禁停下了脚步,仿佛这样的宁静美丽,让人不忍打破,小凰也是站在绿光前,没有踏进去。
吴楚蘅似也被这里的美丽打动了,因为在他的身前,有一个女子,比幽谷之兰多一份活泼,比悬崖雏菊多一份洒脱,浅蓝身影,玉立雪中,比之前方的美丽,更要动人心魄,他不禁怔在了原地,这一刻,仿佛三百六十烦恼丝,千斤万担心头石也全部消散……
玉笛却是按捺不住了,从云羽泽手中挣脱出,径直朝那片绿光飞去,小凰惊叫了一声,道:“姐姐,我们进去吧。”
云羽泽与吴楚蘅对视一眼,便当先走了进去,绿光渐渐退开,仿佛美人脸上的面纱渐渐揭开,露出了那张绝世的容颜,漫天玉光,仿佛繁星满天,华彩流溢,一个美丽出尘的女子静静的躺在冰床之上,云霓绿裳,肌肤胜雪,温雅娴静,只是定格在脸上的最后一抹神情,带着五分眷恋,三分欣悦,一分凄美,仿佛生前还有什么遗憾之事未能了却。
桃心带着绿光安静的落在了她的心间,玉笛却是在她的上方,抖动不已,散发着耀目的绿光,将她左侧冰墙上的刻得几行小纂字体,照的清晰无比,云羽泽看出来,这墙上的字与玉笛上的字迹很是相似,应当是出于一人之手,她不禁哑然念道:
倚楼望月月孤寒
星河如墨夜空凉
良宵弦短情丝长
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缕碧芒射在云羽泽腕中的御灵镯上,一道银光划过她的眼眸,云羽泽不禁回过神来,眼中精光一闪,祭起挽月剑,在掌中一划,伴着小凰的惊呼声,一股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滴在御灵镯上,忽然玉笛一阵剧烈颤抖,当中魂灵似乎再也按捺不住,拼尽全力冲破禁锢,跻身而出,众人只感觉一阵光影颤乱,“铛”的一声脆响,玉笛摔落在地,光芒尽失,一缕与石床上之人一模一样的魂魄从玉笛中轻轻走出,桃心似有所感,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它便闪到了那魂魄身前,绿光氤氲,似紧紧依恋。
她眼眸似秋水,深深凝望着云羽泽,似喜非喜,道:“是如墨让你唤我出来的吗,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小凰惊道:“她……她是雪山神女,可是,为什么只有一缕命魂?”
云羽泽一脸错愕,想来是师傅用自身元气替自己疗伤治病的缘故,她怔了片刻,才呐呐道:“我……是为了完成师傅的遗愿,才来这里的。”
那女子淡淡一笑,笑容里满是心酸与苦涩,她缓缓走到自己的尸身旁,出神的望着,许久,才回过神来,声音飘渺,好似从万年前的天际传来,幽幽道:“很久很久之前,连我也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那时,我是一缕魂魄,他是少年药童,他说是他将我从炼药炉中救出来的,而其他的两魂七魄却已经炼成了药,救不回来了。他说他想要寻找真正的长生之术,要我帮他。我那时如出生婴孩,所有的记忆都只有他,呵……可我却会吹笛,最喜绿色,或许是我前生的记忆吧。我说我愿意陪他寻遍天涯海角,这,就是一见钟情么……”
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欣喜,好似回到了过去与心爱男子在一起的时光中,即使艰辛,也是幸福,“他说他是凡人,我是魂魄,我要帮他,就要将我的魂魄附在他人身上,而他为了寻找长生之药,瞒着隅先,偷偷吃了炼药庐中的丹药,以至能够延长寿命,然后我们就私逃出山,开始了寻找长生之法的漫漫之旅。可是我只有一缕命魂,每次附魂就只能维持二十年,所以他就不停的帮我寻找合适的人选,那些都是与长生有关的人,或是他们的女儿,或是他们的夫人,即能帮我延续生命,又能帮他打听到长生之法。最后一次,他终于找到了能练就长生药的上古法器玉衡,说只要用玉衡收集十条痴魂,便可长生。他欣喜若狂,说有法子取到玉衡,我也好开心,若是能够成功,便可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他说他会想法子取了楼月公主的性命,让我附在她的身上,他便可以取得大月国国王的信任,借助他的权势,拿到玉衡。可是……可是我知道,在与楼月公主相处的短短几日,他便深深的爱上了她”,她窒了一下,脸色却是平淡,许是千百年的岁月,已然风化了心间的疼痛。
她淡淡道“可是为了长生之法,他还是狠心取了她的性命,让我附身而上,还要把我献给兰毒国国王,我愿意,我真的愿意,哪怕他把我当成楼月公主,只要从此以后,能与他天荒地老,我什么都不在乎。四年后,我取到了玉衡,藏身此处,以为从此以后便可以与他逍遥天地,可是他说,还不够,还需要十条痴情命魂,我说我愿意,我愿意成为其中一条,只要能永远守候在他身旁就好。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就是怕他有一天会忘了我,我便施法将玉衡锁在与我寸步不离的玉笛当中,刻上了楼月的名字,刻上了我对他千年不变的思念。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偶然想起我吧……”
宁静幽谧的雪山深处,是谁的心在婉转吟唱,缠绵凄婉,仿佛带着千年的相思与无尽的期盼,夜夜轻叹……
云羽泽脸色苍白,僵在原地,她从来只知是方如墨是为了就她而牺牲自己……
“可是他为了长生,连自己心爱女子,连陪他走过风雨千年的女子都甘心舍弃,那他救我又是为了什么”?她心忽的一沉,一直把它当做活着的信念追寻,可是追寻了这么久,到头来却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忽然失去了方向……就像一个孤独的在茫茫大海上飘着的人,一直以为自己手中抓到的是那袋是浮木,可是打开一看,才发现,只不过是一袋棉絮。她神色木然,眼神空洞,即使雪花玉的白玉之光投在她的眼眸中,也像投入了无底的深渊一般,黯淡无尽……
“呜呜……原来你只是雪山神女的一缕命魂,怪不得记不清她的事了,呜呜……雪山神女……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小凰哭泣道。
吴楚蘅面色凝重,背过身子,看向远处,冰雕依旧完美,凤翎华丽,却遮掩不住心头的那滴朱砂泪……
楼兰夫人依然是那抹淡笑,笑的让人心如刀割,“倚楼望月月孤寒,星河如墨夜空凉,良宵弦短情丝长,相思浓时心转淡。如墨,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天堂……”
墓室中没有风,可众人只觉的一阵刺骨寒风刮过,惊得光影乱颤,楼月夫人好似被风带走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桃心在空中徘徊许久,绿光朦胧,似不舍,似眷恋,似低低哭泣……
忽然,众人只感觉身子一轻,连带着桃心和玉笛,也一并在墓地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