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杈枝叶间凝结成的无数冰凌,晶莹剔透,玉骨冰肌,映着柔和的阳光,反射出点点耀眼的光芒,如钻石一般,闪闪发亮,远处,碧空如洗,鸟鸣欢愉,一派雪后初情之景。
擂台是由四根巨大的红漆柱子搭建而成,柱子有两人合抱般粗大,地面都是由上好的白玉石铺成,落雪已被扫开,参杂着些许枯枝败叶,寂寞的堆在四处,有膝盖来高,云羽泽站在里侧的正中央,望着台上胜出的七人,一字排开,表情各异,吴楚蘅站在最前头,脸上依旧是无尽的寒冷,比起这周围的冰雪,也差不了多少,一旁的江少华则显得淡定从容,总给别人一种沉稳踏实之感,其次是姜天浩,眼中尽是倨傲之色,而第一次闯进前七的段书,脸色微白,很是紧张的样子,一旁的三名女弟子却是台上最大的亮点,衣色各异,风姿怡丽,立在蓝天白雪之中,竟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擂台前侧,门主与五脉掌事坐在一旁,神色肃然,静静观看。
一个须发皆白,气色红润的老者,大概是门中上一辈的长老,不紧不慢的走上台来,不知是由于光线太强,还是睡眠不足,他的眼睛几乎是闭着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上去的,好不容易走到台上,却是慢悠悠的缕了半天胡子。
众人一阵喧闹。
他小眼一翻,清了清嗓子,见场中安静下来,才缓缓道:“诸位,医道会试的最后一关——丹药竞展,现在正式开始了,本次比试共包含两个环节,其实也是一个环节,就是丹药玉版论与诊脉要论的结合……额……还是由老夫逐字逐句的给大家解释一遍吧,首先,丹,即是指……咳咳……安静一下,额,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嗯……说白了就是砸出你们的杀手锏,就算黔驴技穷了,也要使出吃奶的力……咳咳……好吧,现在开始吧。”
云羽泽看见台上每人前方,都有一个不大的玉石方桌,各摆放着一个云母玉钵,周身云纹,呈半透明的乳白色,像是要放置极其珍贵的宝物一般,擂台中央还有一个半人来高,看起来像床一样的物体,用月白纱帐遮挡起来,微风吹过,轻纱荡漾,如圈圈涟漪一般,云羽泽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好像隐隐约约有个人影躺在里面。
那七人全都走到纱帐前,围成一个圈,每个人都脸色凝重,神色严肃,众人也皆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像是怕会漏掉丝毫细节一般。
姜天浩一马当先,只见他口念法诀,手掌平伸,交叉于胸前,一个淡淡的白色光圈从他胸前虚空出现,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太极图案,而他身前的纱帐却是纹丝不动,好像被什么拉扯绷直了一般,他眉头微皱,两指并拢呈刀,念道:“入”,那白光瞬间透过纱帐,进入里层,纱帐之内微亮了起来,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能肯定,里面的的确确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云羽泽此刻是明白了,原来这最后一关却是要这些弟子隔空诊脉,然后配制丹药,医治那人,最后由门主定夺,看哪位弟子医道药术最佳。
宋雨甜也是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了,只见她将手中的雨墨抛向高空,不见有什么动作,却空自飞到了半空,凌空旋转,鹅黄衣角,鬓间丝带,翩跹飞扬,如九天仙女落凡尘。
云羽泽此刻完全被吸引住了,一脸的惊异,两手紧紧捏在一起,好像比自己在台上比试还要紧张。
“叮铃叮铃叮铃”,一阵悦耳的铃声从寂静无声的场中划过,更显得清脆动人,却是宋雨甜手呈兰花指,一高一低,举在空中,而不知何时,系在她腰身上的一条鹅黄色绸带,一端系着一个银铃,已飘穿在她的两只玉手之间,银铃散发出淡淡银光,穿过纱帐,氤氲在那人周身,忽的,银光似受到召唤一般,从纱帐中迅疾飞出,回归银铃,宋雨甜凌空一个转身,便飘落在地,雨墨带着淡紫光芒,从空中落下,重新握在了她的手中。
众人一阵哗然,许多男弟子竟是达成了百年来未有过的默契,一致做了一个很经典的动作——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之际,吴楚蘅却是从容有致的后退了三步,在离纱帐三尺远的距离稳当停下,举起右臂,场中忽然异常安静,没有一丝风,一声鸟鸣,却不见他口念法诀,右臂当空挥下,如斩石切铁一般,忽然,有风,拂起每个人的衣襟,大片的鸟儿扑落落飞向高空,但他身前的纱帐却只微微一晃,好似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似得,片刻后,他的脸色明朗起来,似乎胸有成竹般,场内也恢复了原样。
众人此刻下巴都要拉到脚尖了,而易江风是却一脸的春风得意,对着白玉泉投去鄙视的目光,其他掌事脸上皆有错愕之色,只门主神色淡然,微微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太极济仙诀……紫薇银铃……以虚空光波为媒,凭借自身医道,以达断症之效,视为上法,而上法之上,却不需任何媒介,只凭自身极强力道,断症于细微,如太华上清道……”
云羽泽脸色苍白,紧咬嘴唇,“怎么会?怎么会?难道刚才姜师兄使得是太极济仙诀,小甜手中的是紫薇银铃,而三师兄的是太华上清道?”
“又来了,脑子里怎么又出现这些古怪的东西。”
云羽泽拼命的摇了摇头,眼中充斥的蓝色光芒,还好此刻周围的人都被台上吸引住了,不然肯定以为看到了什么妖物。
“啊……”周围一阵惊叫。
云羽泽惊了一跳,方才回过神来,眼中的蓝光也瞬间消失了,她忙抬起头,接着便看到了擂台之上惊人的一幕。
宋雨甜眼神果决,脸色刚毅,似有壮士断腕之诀一般,只见她举起右臂,另一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刀刃呈黑色,好像浸泡过某种极强的毒药一般,匕首轻滑,一股黑红鲜血赫然冒出,顺着她白皙如玉的手臂流到葱白指尖,如同一条黑红毒蛇,从她玉臂上蜿蜒而过,滴在云母玉钵之中。
云羽泽错愕的看着那股黑红之血,似乎那道妖艳的血色刺痛了她的双眼,也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记忆。
“以毒治毒,以女子精血为药引,辅以断魂草,加之毒虫蛊,合成血蛊,通过自身道法将血蛊注入中毒之人体内,三成有望,化解毒素,施用此法之人,必先中毒,若道法未达上清境界,必遭血蛊反噬”
“必遭血蛊反噬……必遭血蛊反噬……”云羽泽低低念道,忽然似雷击一般,她猛地抬头,却见宋雨甜隔着纱帐,正在替那人运功解毒。
众人脸上皆是诧异,议论纷纷,似乎从没见过有人在擂台之上,豁出自家性命,韩草微眉头紧蹙,却未阻止,擂台上的其他人一时也是怔在原地,吴楚蘅散发寒芒的眼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厌恶。
“不……”,云羽泽大叫着冲上擂台,可“要”字还未出口,宋雨甜一口黑血喷出,洒在月白纱帐之上,斑斑驳驳,点点黑红,好似在讥笑无知人类的好胜逞强之心。
云羽泽在原地怔了片刻,猛然惊醒,第一个冲到了宋雨甜面前,黑红血色映在她如水的眼眸中,似红色焰火,跳跃闪烁,忽的,她脸上掠过坚毅之色,牙关一咬,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不要……”江少华与柳丝言同时喊出了口,却已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她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臂,黑红血色似贪婪的毒蛇,蔓延而出。
洁白如玉的白雪将阳光反射在吴楚蘅的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
林杏之与易灵兰等石脉弟子已然跃到了台上,易灵兰直奔云羽泽而去,却被吴楚蘅挡下,道:“她已在运功疗毒,不可打扰……”。
“可是,师妹她修为不够,怎么替别人疗毒啊……”,说罢,便转身朝云羽泽走去。
“你去了就等于害了她,自己看着办吧”,吴楚蘅转过身子,冷冷道,只留下易灵兰重重跺了一脚,狠骂了一句:“笨蛋。”
云羽泽双眼紧闭,额角早已被汗湿,嘴角微微抽搐,她的周围已然腾起了阵阵白雾,烟雾缭绕,似梦如幻……
儿时的记忆渐渐浮上心头。
“哈哈哈哈……小羽,快来看,好大的鱼啊……”一阵甜美的笑声如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回荡在清涧的山水间,宋雨甜灵动俏丽的脸庞倒影在清澈见底的小溪中,与乌溜溜的大鱼重在一起……
……
“小甜,我一定会救你的,你放心”,云羽泽咬紧牙关,脸上虽是痛楚之色,却难掩心中的执着与坚毅。
众人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惊愕之色,易灵兰更是丹唇半开,失声道:“怎么会”?擂台下的易江风也是坐不住了,忽的一下站起,怔了片刻,看向广明子,只见他也是眼带惊异之色。
只听得一旁的白玉泉道:“易师弟,你门下真是卧虎藏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