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珠帘星河般的水幕,几人浑身湿漉漉的到达了飞瀑断崖右侧大约四丈远的一片丛林中,稍作休息。因为隔得比较远,丛林里没有了水雾,但是湿气仍然很重,石头泥土上全是水渍,脚下苔藓遍布,滑滑绿绿的,树荫下还长着许多羊齿卷柏。
云羽泽整张脸都布满了水珠,从额头顺着眼角的弧线滑到唇边,再滴落到身上,一滴接着一滴,成串流下,弄得她睁不开眼睛,身上也没有带帕子的习惯,只好举起同样湿透了的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在保证不会影响视线的情况下,她才停止擦脸,转而在附近找了块石头坐下,将身上的衣服拧干。
幽夜是个男子,身上湿了也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简单的把脸上的水渍拭干,他看见云羽泽在一旁奋力的拧着衣裙,担心她身体不适,就走近了几步,半蹲下身子,询问道:“很冷吗?”
云羽泽霍的抬起头,愣了一下,才笑着摇摇头,道:“没有,就是衣服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已经弄好了”,她把拧的有些皱的衣裳简单的扯了扯,站起身,笑道:“可以了”,笑容很温和,还带着些纯美。
幽夜看她站起身,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毕露,长长的秀发湿湿的垂在纤细的腰身上,他的脸不由得一红,一下子竟是语塞,目光忙飘向别处,等定好了心绪再看她时,她已经走远了。
这片丛林其实是一块拔高的土地,脚下是普通的树木藤蔓,后侧连着山峰,云羽泽顺着面前的岩石往上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用手挡在额前,朝峰顶看去,上面怪石嶙峋,奇岩突兀,像古拙的石雕随意的堆砌,有一种原始沧桑的美感,灰白的岩石缝里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植株,活力生机,岩石上没有松树之类,只在接天的峰顶上长了五棵高大的古木,不,不是五棵,是五根树干在高处连生在一起,长成的一棵树,枝繁叶茂,鼎鼎如华盖,看上去显得有些古朴神圣,好像守卫一方领土的神祇,之前在断崖上看到的古木应该就是这棵。
幽夜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去,在看到那棵奇特的树之后,有些惊讶,但想起刚才见到的断崖瀑布,便也不觉的什么了。
云羽泽能感觉到刚才走过来的是幽夜,随即转过身,道:“不知道那个部落隐藏在哪里,走到这里好像就已经是尽头了”,语气稍微有些失落,但脸上却洋溢着色彩。
幽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感觉眼前的女子好像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冰冷,那么凝重,好像以前那个有些傻气的羽泽又回来了,他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道:“羽泽,你好像……心情好了很多。”
云羽泽神色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在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在石室里想了很多,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从而不再犹豫仿徨,不再患得患失,而且这里景致浑厚豪迈,让人自然而然的忘却三世烦恼,返璞归真,加上她本来就是一个质朴的普通女孩,性情纯真随和,要不是发生了这么多悲苦的事,她也不会变的寡言少语,不苟言笑,让人看上去冰冰冷冷的。
幽夜见她许久没有说话,便懊恼自己刚才不应该问的,他沉吟了一下,见远处刚才自己站的地方,小凰与三两在抢吃斗嘴,他温和的笑道:“羽泽,我想你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吧”,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干粮,递给了她。
云羽泽习惯性的接过干粮,挑了个干燥一点儿的地方,坐下吃了起来。
填饱肚子,趁着天还没黑,云羽泽与幽夜两人心照不宣,御起仙剑将这个地方仔细的查探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奇特的入口或是暗道,本来云羽泽打算划分区域,他们两人各自分开探查,这样效率也快些,但是幽夜担心云羽泽又会突然脑袋一热,飞下断崖,便不同意她的意见,硬是要跟在她的身边一起行动,慢点就慢点,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云羽泽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勉强同意了。
三两捡了个干净点的大石头,照例蹲在那里吃杏仁,也不爱护一下生态环境,杏仁壳丢了一地。
小凰作为一只雌性九泉灵鼠,倒没有他讲究,往地上随意一躺,四仰八叉,毫无形象,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可能是吃得太撑了,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嘴角咧开大笑,不知道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三两看她那美滋滋的样子,切了一声,眼珠一转,朝她身上丢了一大把果壳,惊得小凰“吱吱”尖叫了起来,发现是三两趁着自己睡觉过来作弄,登时就气的跳了起来,绿光一闪,还不等化成人形,双手就已经死死掐住三两的脖子了,直掐的他脸白舌头长,做投降状才松手。
小凰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吵我干嘛?”
三两回了她一眼,道:“无聊啊,你没看见那一对黑白侠侣干活去了嘛,还撇下神仙爷爷我一个人去睡觉,你要让我跟着这些树啊草啊的讲话啊,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
“切,吃饱了就该睡觉啊,你不睡,活该无聊”,小凰不平道。
三两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小凰圆鼓鼓的肚子,阴阳怪气的问道:“你应该不知道饱是什么感觉吧。”
“啊”?小凰不解的道:“什么?”
三两挑了挑眉,道:“因为你每次有感觉的时候就已经撑了呀,饱?应该被你直接忽略了掉吧。”
小凰目露凶光,掰了掰手指,关节“咔咔”作响,追着三两不依不饶的打去。
“你别跑……”
“不跑等着你打啊……”
“你欺负我……”
“谁让你这么笨,活该……”
“滚蛋……”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云羽泽与幽夜两人足足转了三个时辰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好像到这里为止就真的是尽头了,他们两无奈只好先飞回丛林休息,明天一大早再去查探一遍。
山峰上露着一轮清月,不圆不弯,再过几天就是月圆之日了,月光皎皎,银辉如清泉洒满这方土地,柔和恬静,又是另一种让人痴迷陶醉的景象。
三两与小凰闹了一天,各自挑了个舒适的地方早早就睡去了,云羽泽靠坐在一棵古木下,呆呆的看着前方的水雾朦胧,浸润在柔和的月光里,有一种淡淡的却不失细腻的亲和感。
幽夜静静的走到她身旁坐下,把已经脱下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温声道:“山上夜里寒,这里湿气又重,冷吗?”
云羽泽已经习惯了这个三年来,在她身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少年了,她淡淡一笑,摇摇头道:“不冷”,她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因为教主的原因,我对你总是有所隐瞒……对不起。”
幽夜听她主动跟自己敞开心扉的聊天,心中既惊且喜,又挨着她坐着,鼻端传来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的心不规则的乱跳了几下,忙道:“没什么,只要……你好就行。”
云羽泽知道他对自己一直就很好,那几年,自己能熬过来也少不了他的关怀,所以也一直把他当知心好友看待,而她心中已经被太多的事情填满,所以对这个一直默默付出的人,单纯的以为是他要报答自己在雪山上的救命之恩,没有想到别的,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在她心中,幽夜一直都是那个曾经在雪山的小小少年,她温和道:“当初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太记在心上,这些年,我反而觉得亏欠你很多。”
幽夜听她这么说,脸上不禁有些动容,眼眸也跟着明亮了起来,他很想立刻就将自己的心思吐露,可是话到嘴边,又犹豫的吞了回去,他知道云羽泽的心里装的是张元杰,或许还有吴楚蘅,若是自己贸然捅破,会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其实能这样与她在一起,也很好,应该满足了,可是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般疼痛?
如果那天舍命相救的是我,你也会不顾一切的为我寻找重生之法吗?
有些事,慢了一步,就永远也追不上了……
他脸色有些发白,喉咙也有些干涩,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会一直把我当成朋友吗?”
云羽泽怔怔的看着夜景有一会儿了,听到他忽然冒了句不搭边的话来,疑惑的转头看了看他,见他神情严肃,眼中含着期许,她顿了一下,想到诛天教的原因,沉吟道:“我救过你,你也帮过我,我们之间两清了,你是诛天教的副教主,要是教主有什么命令,你不用因为我丧失了你的立场”,她顿了一下,笑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把我当朋友了,我也永远不会把你当成敌人的。”
幽夜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挖空心思,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久,好像也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答案,少年心事,真是百转柔肠啊……
三天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部落,云羽泽有些失落与焦急,三两带来的大包杏仁已经啃完了,除了偶尔吃些小凰摘来的奇异水果解解馋之外,就剩下唠叨与抱怨了,今天午饭吃了些干巴巴没有味道的大饼之后,他又开始没完没了的发起了牢骚,大家正被他吵得心烦意乱的时候,天空一阵破响,他们几人抬头一看,一赤一绿两道光芒正朝这边疾疾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