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依言朝阳不韦的指向看去。
妖田不大只有一分地，而阳不韦指的又很近，几乎近在白眉的眼前。但白眉扭过头去只看了一眼，便惊喜地跳了起来。稍稍怔了怔，白眉快步冲进妖田，数步之后便奔到了三节藕节旁边，然后他不顾形象地扑倒在那片干硬的黄土壳上，瞪大眼睛伸出小爪摸上了裸露在外的藕节。
白眉的小爪颤颤巍巍，沿着一支挺直的细茎一路向上，生怕一不小心伤到爪心里的嫩茎，他的小眼珠里满是如痴如醉的狂喜。
白仙儿也走到妖田的极近处，这时她才发现每一根藕节上久久不见动静的芽苞，居然在下端抽出了细长的茎秆，每茎秆的顶上，一支纤嫩的芽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芽包中钻了出来，迎风轻轻摇曳。而那片原本紧紧包着芽心的卷叶，此时也正舒展着稚嫩的身形，如花蕾般缓缓摊开，露出里边还有些白嫩的脉落。
‘霸月莲’居然以难以预料的速度飞快生长！
白眉摆弄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自妖田里走出。他看向阳不韦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羡慕，以及一丝隐藏得很好的幸福。
“怎么回事？”
“看来‘霸月莲’的生长，不仅需要的泥土，而且需要特殊的泥土。”白眉说到这里停下，小爪伸到阳不韦面前摊开：“你看，这是我刚才抠下的黄土，不用怀疑，它不仅是真正的泥土，而且拥有这世上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绝好配比。虽然我不明白它怎么来的，但我不得不说，你悟到的妖田恐怕大有奥妙。”
阳不韦将白眉手心的那块硬泥接了过来，下意识地轻轻一捏。让他奇怪的是，这土看上去虽硬，却一捻即碎，然后硝土样的黄、乌金样的黑，赤铜样的红，还有许多级细微的不可分辨的颜色，从他的指缝里漏了下来，还未落地便被微风吹散。
怎么会有这么多颜色？
“这种泥有个名字叫做息壤，除了不会自行生长，成分与传说中女娲补天所用的泥是一样的。比如说我们所知道的金银铜铁锡铅……往小里说可以地殖，往大里说，煅炼神兵利器也不在话下……”
白眉见阳不韦听得入神，不由叹道：“唉，你不用装作听懂的样子，总之，这种泥里各种质地的配比，天下无双。”
可是白眉还没说完，便被阳不韦打断：“我懂！这个泥，就是天生百矿融合，并且成分恰到好处，用得好了可刚可柔。对了，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些不知名颜色的粉末是些什么东西！”
白眉忍不住捂住了耳，看来这世上脸皮最厚最无畏的，便是自己眼前的这位白脸子小妖了。他白眉都不敢说自己能识得息壤中的各种成份，阳不韦凭什么知道？
阳不韦依然兴奋着：“那些奇怪颜色，应该是稀土，稀土的意思呢，就是类似金铁的其他金属成份，我想息壤的宝贵之处就在于它是天下百金的混合。”
稀土？稀土！
白眉可以发誓，他只是无意中听到了这句话，可是白眉却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稀土两个字将给大唐带来了多少难以想象的改变。
……
……
休整完毕的铁牌军继续前进，但是这一次只走了二十里，金世恒便又一次停住。
他抬头，目光看向极高极远的天空。
阳不韦不明白金世恒在看些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抬头跟着看，他有一种直觉，在他的视力无法企及的天空高处，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盯着平原边缘的四百边军。
这几乎算是一种本能。
金世恒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来犹豫不决。
阳不韦撇撇嘴：“金大将军，那是鹰，哦不，草原上的人叫管它叫做雕，就是弯弓射大雕的那个大雕……看你的表情，那雕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吧？”
金世恒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阳不韦：“的确不是我们这边的，草原上的人才养雕。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是雕，是猜还是本能？对了，我忘了问你算是哪一种妖，当然，如果你不方便就不必说。”
阳不韦不假思考：“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是鼠妖，鼠经常被雕猎食，所以猜也好本能也罢，当我心慌慌的时候，我宁可相信空中的那家伙就是雕，当然了，不管它是什么样的雕，想对付我还是有难度的，但对四百边军来说，这不仅仅是威胁，还有另一种可能。”
金世恒的神情变得十为复杂：“你的意思是说，天上的这玩艺儿也是妖？那么带着妖的人，岂不也是很有来头？”
阳不韦点点头：“对，天上有双眼，便受制于人，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说的那一场恶战，不只是咱们这支队伍参与，应该还有另外的军伍也在朝金沙镇前进。所以，不除了这只雕以及雕身后的那个人，我们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好了，你是个诚实的妖。我不仅知道那是雕，还认识他的主人。”
金世恒听完，轻身蹿上了马背朝东北面看了许久，重新思索片刻才问道：“你和你的马，跑得有多快？”
“日行千里。”
“那行，你往东走一直走，大概两百里会遇到第一条河，你过河继续往前走，河的东面八十里，会有第二条河，不用过河，你立马回头跑。记着，河的对岸就是金沙镇，我要你在金沙镇和第一条河之间来回跑，一天下来至少跑上十次。”
阳不韦奇道：“这算是拿我当诱饵？”
金世恒笑了：“对！你就是诱饵，不过你不用担心，自然有人会接应你，说起这个人，只要不遇上千军万马，你必定不会伤了一根毫毛，可比跟在我身边强多了。”
阳不韦想了一会儿：“那你去哪儿？”
金世恒一指西北：“你自己小心才是，突厥人一败，必定只能从磨石谷过黄河，所以最多三五天，你便能在磨石谷里见到我，当然，真要打起来的时候，你尽可能帮我多杀些突厥人，否则我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那么多。”
“到底有多少突厥人？”
“一万两千吧，可惜那个部落里的三千狼骑不来，否则咱们能干一票更大的！”
说完他一指身后的四百边军：“我要这四百铁牌军，就是为了堵住磨石谷，那地方人多了也不好使，再说突厥人就算天上长了眼睛，也不会相信我只带四百人便敢堵了他们的退路。哈哈，我金世恒就爱干别人想不到的事情！”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怕这天上的雕？”
“怕个鸟！我告诉你，这天上的雕是个叫图多的草原人养的，至于它是不是妖，我还真不介意。我刚看过了，从风向判断，图多还在北边，过一会儿只要你往东走，他的鸟儿自然会跟着你飞，所以我只要呆在这儿，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记着，哪怕是死，也别往南边和北边跑，这两边如今全是咱们的人，千万不能让那雕发现了。”
阳不韦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金世恒的意思。
这不就是让自己去给那天上的雕，以及那个叫做图多的突厥，当几天饵？
“我－操！就是让我一直跑到死，对吧？”
阳不韦说完，便已同林浪蹿出好远：“你也坚持着啊，等我到磨石谷的时候，希望你还活着，我可挖不来坑，更不会帮你收尸！”
当阳不韦喊完这句时，已经跑出了十来丈，而他的身后传来更为响亮的一句。
“他娘的，死鼠妖，冲你这句老子才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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