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乐扯着他在入口处蹲下,指指里面,“你看,那个地方堆了很多东西,还有人守着。”
徐子开看了看,刚要说话,就听里边的人说道:“赵哥,咱们吃饭去吧?”
那个“赵哥”回答道:“你先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这个时候哪有人来啊,咱们打个饭十分钟就回来了,出不了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个“赵哥”说:“也是,那走吧,咱快点回来。”
徐子开和杨小乐赶紧躲起来,几秒后,就看到一个方脸微微驼着背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拿着饭缸出来。等那两人走远,杨小乐和徐子开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下了停车场。
下来一看,才知道车库的一角堆了满满的建筑钢材,杨小乐东摸摸西看看,“不就是些普通钢材吗,有什么稀奇的?”
徐子开倒是没急着去看那些钢管,他在停车场转了一圈,发现在几个黑暗隐蔽的角落里,都堆了不少钢管。他皱眉,这些钢材都是施工中正使用的,不放在外面,却放在这里藏起来,还要找人看着,想想就觉得蹊跷。
他拿起一根钢管用手指敲了敲,又把它在地上敲了敲,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就像杨小乐说的,这些正是建筑用的普通钢材,没什么特别。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听见杨小乐大叫了一声,他顾不得放下手里的钢管赶快跑过去,只见杨小乐正站在一堆钢管旁边跳脚,“徐子开你快来啊,有东西掉我头发上了!”
还没等徐子开过去,杨小乐像吃了yao头丸一样使劲甩头,又拿手在身上啪啪地一通乱拍。他在一边看着她跳大神似的手舞足蹈,一时也插不上手,不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虫子被她从身上拍落下来掉在地上。
徐子开赶紧叫她停下,“好了好了,掉下来了。”
杨小乐不再跳大神,停下来往地上看,“什么呀?吓我一大跳。”说着,松了一口气,左手撑在旁边的钢管堆上。
徐子开大叫一声:“小心。”
杨小乐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左手一滑。
本来这些圆柱形钢管堆起来就不稳固,杨小乐又在上面一用力,她手底下两根钢管向内塌陷,最底层的钢管开始慢慢向外滑动。而杨小乐刚刚那一摁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条胳膊上,钢管堆冷不丁地矮下去,让她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随着塌陷的钢管往地下摔去。
徐子开连忙大步跑过去,一把捞住她的腰,把她带到怀里,两人刚刚站稳,就听见倒塌的钢管纷纷掉到地上先后发出“当啷”的巨响。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往入口处看去,直到没听见什么可疑的声音,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杨小乐才发现自己被徐子开抱在怀里,他胸膛宽阔,将她整个笼罩在他的温度里。她与他的距离这样近,能听到他跳的有些快的心跳声。
杨小乐觉得自个儿的脸蛋有点发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徐子开怀里退出来,拍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差点吓掉魂。”
怀里的小女人带着她那股特有的水果甜香离开自己的怀抱,徐子开霎时间有些失落,同时也很无奈,这丫头果然是个惹祸精。他蹲下身,开始收拾满地的钢管,“别傻站了,快过来帮忙,让人看见多不好。”
杨小乐吐吐舌头,也蹲下来,帮着搭钢管。
徐子开把从外面掉落下来滚得有点远的几根钢管推回去,又动手把里面的钢管摆好,然而刚摆了几个,他就停住,皱起眉来。
杨小乐见他突然停了动作,就在一旁催他,“干吗呢?再不快点那些人就回来了。”
徐子开没说话,只是拿起一根钢管仔细地检查着,像刚刚一样,拿手指敲敲,又在地上敲了敲,然后拿了先前他没来得及放下的那一根在手里掂了掂,重复同样的动作。
杨小乐蹲在一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怕打扰他思考,就一直没说话。直到徐子开停止手里的动作,她才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徐子开紧皱着眉,“这钢管材料不对。”
杨小乐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徐子开觉得这件事不一般,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杨小乐见他不语,急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真有事咱俩好商量呀,难道你信不过我?”
徐子开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只是……”只是怕出了什么事情牵扯到她。
徐子开欲言又止,烦恼地抓抓头,最后叹口气,算了,上天注定让他俩碰上这事,不告诉她还告诉谁啊,再说她说得也对,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这些钢材不全都是咱们采购的那种正规钢材,其中混着不合格的次品。”
他一手拿一根钢管,先晃晃左手那根,“这种是咱们建筑中正常使用的热轧带肋钢筋,而这种,”拿过右手那根,“这种俗称‘地条钢’,表面看着跟正常使用的钢材一样,但其实是些小轧钢厂偷偷做出来的不合格产品,一旦这种‘地条钢’投入使用,很难保证房屋质量。”
杨小乐看着那两根几乎一模一样的钢管,困惑道:“既然表面一样,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材料不一样,重量和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质量就更不可能一样了。”徐子开站起身,“你看着啊。”
他拿着钢管站到远处,举起右手的钢管往墙上砸去,徐子开用的力气并不算大,但是那根钢管在碰到墙的那一瞬“啪”的断成两截,接着掉到地上又裂成了好几段。
杨小乐惊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都能断,那要是用来建房子,那、那不就……”
话虽然没说完,但两个人心里都很明白,用这种钢材建房子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徐子开沉默着把地上断成几截的钢管捡起来,塞到包里,然后回到刚刚那堆塌方的钢管旁,手脚麻利的将钢管恢复原样。杨小乐也没说话,随着他一起把钢管堆好。
刚刚把一切恢复原样,两人就听到入口处隐隐传来说话声,徐子开拉起杨小乐,迅速从另一个出口跑了出去。
从工地出来,两个人都心情沉重,直到上了公交车,也一直一言未发,各自心事重重。从发现那批钢材开始,他们心底就清楚这件事不是一般的棘手。
发生这样的事,必定是有人以次充好从中谋取利益,而这批钢材被看管的这么紧,从采办到监督,再到施工方,恐怕其中有不少人沾了手偷了腥,要查的话必定阻力重重。另一方面,这批钢材要是还未投入使用还好说,万一已经投入使用了,处理起来更是劳民伤财,动静不可能小。再往深里想,工地上人多口杂,要是事情没处理好被有心人传扬出去——徐子开和杨小乐各自打了个冷颤,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不但业主们要闹出巨大的风波,官方也绝不可能放过他们,那公司就不用再在圈里混了,大家可以做好遗臭万年的准备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车快到站,杨小乐用胳膊捅了捅徐子开,“这件事……怎么办?”
徐子开苦笑,“是啊,怎么办?”
他也觉得头大,这种事当然越快解决越好,但是要告诉谁去解决,是一个很难抉择的事情。
杨小乐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她眉毛拧成两个结,“应该跟谁说呢?”
“不能跟我们总工说。”
“不能跟你们总工说。”
两个人同时开口,徐子开和杨小乐彼此看了一眼,又各自低头苦笑——这样的事情,很难说工程部的最高领导人没有分一杯羹。
徐子开心里却是有一点惊喜,他的姑娘可真聪明,这么快就把事情想通了。
车到站,两人下了公交车,看着徐子开眉头紧锁的模样,杨小乐突然有了一种她和他在同甘共苦的感觉,而他今天在面对那批钢材时表现出的细腻、认真和专业,让她对他有了新的认识,甚至是一种欣赏和小小的崇拜。
杨小乐心里忍不住想,果然男人在认真的时候最帅。
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要不然,咱们先跟许姐商量一下,我信得过她,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徐子开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人,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有着安慰和信任,白皙的小脸像盛开在春日幽谷里的山茶花,纯洁而芬芳。
这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善良而又狡黠,快乐但是从不畏惧,在他遇到难题时愿意跟他一同分担和承受。
徐子开双手攀上杨小乐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温柔的声音像是一种诱哄,“小乐,今天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也知情,哪怕是许姐。”
“我……”
“一切有我。”
杨小乐睁大眼睛看着他,徐子开没有妥协。
最终,杨小乐垂下目光,咬着唇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不太习惯一章写成六七千字,所以直接拆成两章了,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如何,没关系的话,下次我就不拆了,直接弄成一章。
其实我本来想说如果今天能有五条以上留言,收藏能再多十个的话我就二更,可是后来想想万一没人搭理我那我多尴尬呀,到时候还是要灰溜溜地把文给更了。而且前面那章内容还是比较少,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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