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爱情,就以某种匆促的姿态完成了结局。平淡的现实的结局,把所有曾经挣扎过的叛逆和激情,全部淹没了。
许菀之推开家门,开了灯,像往常一样,一室寂然。
她踉跄着将手中沉重的箱子扔到地上,随着灰尘的腾起,她有些脱力地倚着墙蹲下去。揉揉酸疼的胳膊,她深呼出一口气,对着身边满箱子的旧报纸苦笑——
将近一年的报纸,全部做成剪报,不但要做得精致丰富有内涵,还要在两周之内完成,那位大神一定是拿她当小叮当来用了。
许菀之散开了头发,苦恼地一通乱抓,然后贞子一样披头散发地扶着墙站起来。
她踢掉高跟鞋,光脚踩在沁凉光滑的地板上,脚底僵硬的像钉了铁板,抬起脚来蜷缩了一下脚趾,听着脚踝处传来“喀喀”的声音,她咧了咧嘴。
单身女人的家里,沉默的墙壁,空寂的房间,拉上窗帘,哭了笑了,都是独角戏。
许菀之游魂一样飘进客厅,四肢瘫软的在沙发上挺尸。
又是恶灵聚顶满头包的一天。
工作狂外加龟毛帝大boss一整天阴着一张脸四处骂人,小到错别字,大到设计图,从合同到预算,从图纸到策划案,能摔的东西摔了个遍。几个部门的经理和主管接连被抓了典型,大家都缩头缩脑绕着走,生怕被他瞧见莫名其妙找一顿骂。只可怜许菀之这个总助没地方躲,被他指挥地团团转。
自从给林阙舟做了助理,许菀之不为人知更不为己知的受虐体质悄然之间茁壮成长,从下了任务摸不着头脑闷头乱撞,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再到现在大神一个眼神她浑身各处的链条就开始自动运转,其心路历程简直是“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唉,说起来全是泪。
“某座城某条街某一条小巷,某一个晚上某阁楼微微灯光……”
手机铃声响起,许菀之抬头看表——九点四十。
她觉得身心疲倦,不想再与散场的感情和人物纠缠,于是赖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但是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循环着,似乎主人不接就誓不罢休。她被吵得耳朵嗡嗡作响,叹口气,从包里翻出手机。`
“喂。”
“菀菀,是我。”
每次都是九点四十,当然知道是你。也正因为是你,才这样为难。
“嗯,我知道。”
“你刚到家?”
“嗯。”
“又加班了?”
许菀之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嗯。”
“在做什么?吃饭了没有?”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不要一进门就喝冰水,对胃不好。”
许菀之手里一瓶冰水已经开了盖,正要往嘴里灌,被他说地顿在了半空中。她脸上露出些许嘲讽的笑意,一年前他走的义无反顾,她也表示理解万岁,现在相隔千里,何苦又要惺惺作态,藕断丝连?
邱子徽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不要吃太多凉的东西,刚回家不要把空调开太大,家里要适当透透气,Y市的晚上不算太热……”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无论年龄差多少,男人的大男子主义都会作祟,邱子徽怕许菀之将他当作小孩子,总时不时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可是对于她而言,他的确是没长大的毛头小子。
她不喜欢这种昨日重现的感觉,仿佛一种自欺欺人的********。
不理会耳边某人的唠叨,许菀之抬手,仰头,冰凉的水进入口腔,被围困在唇齿间,激的舌头瑟缩了一下。她喉咙一动,冰水缓缓地从咽喉爬进胃里,凉气顺着七筋八脉在体内扩散开来,挑逗的她浑身毛孔都抖了抖。
冰水有效地驱散了身上的燥热,她忍不住舒爽地哈了一口气。
邱子徽长了一双狗耳朵,“你……是不是喝凉水了?”
许菀之没有否认,把水瓶盖子拧好,重新放回冰箱。
“你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黯然,“我又不是有事才给你打电话,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跟你说说话。”
许菀之打断他,“邱子徽,你今天去相亲了吧?”
邱子徽惊愣了一下,语气中透露出些微的惊慌,“菀菀,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许菀之冷笑。
这世界实在太小,她只不过跟一个关系要好的学姐通电话,学姐不经意地说起她们单位有个眉清目秀人见人爱的小伙跟她们是一个学校的,今天跟某某局长的女儿相亲,门当户对豺狼虎豹,前途不可限量。
许菀之与学姐许久未见,聊兴正酣,便兴致盎然地问哪位后生这么福泽绵延厚德三尺,认识的话好让咱们穷亲戚去打打秋风,学姐一报姓甚名谁,让她好一顿尴尬哑然。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许菀之停了停,“小邱,咱们分手已经一年多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以为咱们彼此之前说的很清楚,现在也应该都很明白。”
邱子徽急于辩解,“菀菀,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都是我爸妈安排的,你知道我一直都……”
许菀之的耐心消耗殆尽,口气变冷,“‘一直’又怎样,你做了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邱子徽闻言哑然。
虽然许菀之说得没错,他还是觉得有些受伤。
发现了沉默中的难堪,许菀之心底莫名愤慨,无论彼时还是今日,他们双方都做了最自我的打算,凭什么他先是一副旧情未了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现在又以受害者的姿态对她无声控诉?
邱子徽艰难地辩解:“菀菀,我希望你能来我身边,我也希望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你的那种工作到处都可以找到,不见得非要留在Y市,你来我这边,我可以让我爸妈给你安排……”
许菀之讽意十足地问道:“‘那种工作’?哪种?你爸妈给我安排,我何德何能?”
邱子徽听出她声音中的冷意,暗自后悔自己一时着急说错了话,“我没有别的意思菀菀,我是说……你这么聪明,一定也可以考上的,会比你现在的工作稳定和轻松许多,到时候我爸妈一定会接受你……”
许菀之觉得可笑而荒唐,她从没想过去高攀他冷艳高贵的门庭,他的父母与她何干?她的生活和未来,由她自己来做主和决定,并不依靠他的施舍。如今他竟然试图把他的意志强加到她身上,她的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便轻贱,任由他来来去去?
“你的父母,还有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依靠自己的努力,用正当的劳动养活自己,你凭什么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许菀之嘲弄地笑,“邱子徽,那是你想要的生活,是你爸妈想要的生活,却不是我想要的。”
邱子徽从不知道,她要的不多,但是挑剔,精细。他一味地管她,觉得那就是安全和占有。他们有太多的不同,可能要过很多年,等他真正成熟,甚至是为人夫为人父时才能明白,一个男人的魅力和安全感,并不在于他的年纪或者权势地位,也不在于他掠夺到的多少,只在于他怎样看待责任和如何承担责任。
邱子徽觉得沮丧又茫然无措,“菀菀,我……”
“小邱,没有结果,我以为这是我们当时彼此之间的默契,现在为什么又自欺欺人?”许菀之下定决心彻底了结两人关系,“咱们其实早就开始各自的新生活了,你何必这么执着,抓着过去不放呢?”
可想而知的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要说:前言:安妮宝贝《冷眼看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