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送她回到住处,馥落四处打量着这他为她安排的宫殿,思绪依然沉浸在刚才那在半空之上,他抱着她的一刻。
咬咬唇,她依旧觉得身处在梦中。他抱着她,说了他想助她。有那么一刹那,她想告诉他她这么多轮回是怎样辛苦的度过,想将心里所有的委屈,疼痛一块让他知道,想一直留在那让她眷恋的怀痛声大哭。
只是,落雨了。
雨未淋湿她身上任何一处,只因他为她布下的结界。只是,那雨滴打在了心里,落在了那刚猛然而生的勇气上,那些日日想倾诉给他的话语哽咽在喉中,再无勇气说出一句。
只能痴痴得望着那触手可及的眸,眼底浮上一层迷雾。
即墨抱着怀中的女子,她很轻,一如她原形之时,仿佛下一刻就将离他的怀中而去。却是不知这般柔若无骨的身躯,如何忍受得那般深入骨髓的疼痛。
轻轻抱着她,亦看着她痴望着他的眸,并不出声惊扰了她。只缓缓往来处凌空而回,只是步子极慢,一丝风声亦听不见。见月色已不见,掐指一念,接着挥手一捻,布了结界围绕着周身,淡淡的一层将他与她包裹起来。
第一滴雨落下,随后雨滴便接连不断,一滴一滴打在薄薄银光结界上,绽出一朵朵如昙花一现般透明的小花。却并未阻挡他凌空的脚步。
结界将所有雨滴阻隔在外,似乎如那世俗被阻挡在外,再亦打扰不了结界内的那个世界。
即墨踱步到一处宫殿门口,方才撤了结界,轻轻将怀中人儿放下,才见她眼中有了闪烁不定的光泽。
馥落脚粘了地,才猛地回神,看着眼前华美宫殿足有五人高的大门,转过身楞楞望着他。
“今后,你便于此。”温柔却精简的话语于那薄唇中吐出,颤了馥落的心。
馥落突得想起方才一直是被他抱着回来,忽然觉得难为情,俏颜没来由的一红,忙拉开那沉重的大门,身形闪入进去接着将大门重重的关上,闷闷的声音自那雕着浮雕昙花的镂空大门传出,“我知,你回罢。”
即墨不知馥落这是哪一出,但见馥落的神色并无不喜之处,倒也不再放在心上,亦不再停留,径直离去。
馥落各种复杂的情绪如乱线一般缠绕一堆,分不开,又绕成了死结,索性不再划分开那堆情绪,直接坐于门后。只想着心中那堆积最多的喜悦满足之情,一丝笑意再忍不下,自然而然从唇边流出。
即使身处于梦境,那般美好的梦,她亦觉满足。明知是痛苦,亦愿沉沦下去。
她从来没有过长久的打算,在这注定的轮回里,她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
细细打量四周,这座殿依旧如以往,没有一处改变。往世,她就一直住在这座殿中。轻轻抚着那进入里殿的帘,回忆思念痛苦夹杂而来,但一想方才的情景,终是化成了柔意凝在眼角,“我又回来了。”
轻轻的叹息,说不清的情愫萦绕而生。陌生而熟悉的感情一下蜂拥而至,又来回轻摸了摸帘边的紧挨着窗的昙花架,进了里殿。
床榻两旁的帷幔是一如她手腕的软纱,绣着昙花花纹,精致却不失优雅。莞尔,每一世他为她准备的这一处大殿都一如第一世,只是,她永远都看不腻看不厌。
天色已渐露白,依然没有睡意,静坐于床头,回想着这一世自遇上他的时日,与往世皆有所不同,说不出不同的地方具体在哪,只是那么隐隐觉得与往世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这些日子的画面浮现在眼前,等到全部过了一遍,再也撑不住眼,睡了过去。
一连几日,馥落只在晚上会去殿外走走,其他时间一律在殿里,也不知他这几日在干些什么,那晚将她安排在这就再未来过,月夜之时亦未见到那道身影,馥落的心不由有些七上八下着不了底。
再也受不了独自在殿里由着自己乱想,起身出了大殿。或许是由于心里老牵挂着事,一路走过花林亦没有任何感觉,落在心底也是再平凡不过。
想着他应该是被天帝召去屠魔或是让他去体察凡情,又或是哪个大仙来求他帮忙,以往便经常如此。天帝总喜欢让他下凡这般那般,要么看看每个国家的国运。馥落往世以为天帝器重他,只是这么多次轮回来,看得多了,亦是品出了几分味道,不过是因他的地位在天界愈来愈高,天帝担心自己的地位被压制住,派任务给他也就是想向各路神仙展示出这个天界他才是帝的意思。他性子外人眼里看着温和,求他帮忙的也不少,这些他倒是几乎都推掉了,只是不知为何依旧那么多仙会寻上门来。
正想着,花林里一个转角,再往前不出一百步的石亭,馥落的步子生生停住,愣在原地连呼吸的能力都已失去。
石亭上,两道身影对席而坐,从她在的这个方向刚好看见那两道侧影。右方是一个白衣女子,满面笑容的左方那道侧影说着什么,双手合着唇形不断的比划,梨涡浅浅盛满了灿烂。左边那道身影随意落座于石凳,绝代的风姿如何也掩饰不住,只是那眸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刺痛了馥落的眼,亦刺穿了她的心。
左方为即墨,右方却是印染。
为何你的眼里会有笑意而过,为何坐于你对面的会是印染。
馥落的五脏六腑似乎被抽空,麻木得痛的感觉也已感受不出,只觉全身发凉,所有的血脉已凝固。在那夜幕之下,他还抱着她回来,亲自送她到门前;此时却对另一个女子露出笑意,这么几日不见他来,原来是已有佳人相伴。似乎又感受到刺骨的寒,缩紧脖子,往世至少每一世他都爱她,即使走不到一起,但他一直爱的是她。
再也呆不下去,闭了全身呼吸感官,撤离而去。
即墨,即墨,我与印染,果真是一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