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来得有点早，欢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骚动起来。
当欢城人还沉浸在年味之中的时候，十万人已悄然涌进欢城。
初八。天还没亮，欢城会展中心门前广场便挤满了人。停车场上，大巴、小车停得满满当当，身背画夹的学生从车上下来，家长们或提着包裹，背着包，或拉着画夹跟在后面，人流不断地朝广场聚集。因为寒冷，口中唏嘘，哈出一团团热汽。
卖早点的小摊贩前围满了人，热豆浆、茶叶蛋、煎饼果子……摊主一时忙不过来，嘴里直说马上好。
广场南面的肯德基店里，早挤满了人，有吃完坐在座位上休息的，也有找不到位子，拿着汉堡站着吃的，一拨儿吃完，另一拨儿又来，流水一般……
春寒料峭中，欢城大学美术学院组织的校考，揭开了艺术生考试的大幕。每年都是这样，所以，对欢城传媒记者张小妍来说，就像例行公事似的，前去报道一下，比如参加考试的人数，那从报名处就可以查到，这几年随着艺考升温，普通高考生为了考个好大学，都半路出家，临时抱佛脚，花上几个月时间，学个特长，通过校考就能走个好大学。“曲线救国”这路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艺考队伍越来越壮大。
张小妍就做过这方面的调查，艺考队伍的壮大，带来艺考产业的兴盛，从学生、家庭到教师、艺术培训学校，再到考试，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产业链，对此，张小妍有过自己的看法，但学生每年那么多，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事，谁也不会在意。一连采访三年，她也觉得落入俗套，学生忘带东西，或者准考证、身份证什么的，都已屡见不鲜。当然，这已不是什么新闻，除此之外，考试中偶尔会发现双胞胎一起考试，或者连考几年，或者考试之中出现身体状况，这些常见事件，对她来说，已经提不起兴趣，只当完成任务，交个差。
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张小妍无聊地采访了两个陪考的家长，正想离去，突然发现从考场出来三个人，一个男学生被两个监考老师带出来，她一激灵，赶紧跑过去，站在围栏前问：“老师，学生怎么了？”
两个监考老师听到声音，朝她这边看了看，没说什么，径直朝考试办公室走去。张小妍见他们不搭理，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职业敏感让她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她跑到入口处，亮出记者证、采访证，但看守警察还是把她拦在外面。
张小妍着急地看着考试办公室，脑子却一刻不停地想怎么进去。她拿出手机，找到市招考办王主任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听。又打了招考办公室秦主任电话，秦主任说他不在现场，尽快联系王主任，看能不能把她带进去。
过了半小时，仍不见回电话，张小妍急了，再打王主任电话，已经关机。
张小妍意识到，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她曾经不止一次去过招考办，和王主任很熟悉，他应该知道她的电话，连办公室秦主任也不接她的电话了。这更让她觉得事关重大，更是这样，她越想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了。
张小妍急得团团转，一时想不到该怎么才能进去。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华东集团董事长杨华东，身后跟着集团律师贾明，两个人一前一后，正急匆匆朝这边走过来。她专访过杨华东，给华东集团做过宣传报道，也是因为那次报道，认识了贾明，后来，贾明三番五次地给她打电话，约她吃饭，碍于面子，她去了两次。她知道贾明向她示好，是想追她，贾明条件虽好，人长得精明干练，可她对贾明却没有一点感觉，可能是不喜欢律师的原因，她心里清楚贾明肯定不是她的菜。
“杨董事长——”张小妍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杨华东和贾明因为走得快，也没在意周围的人，所以，张小妍的出现，让杨华东一愣，他看了看她，忙说：“是——张记者——张小妍——”
“小妍，你好！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
“我来采访……你们这是——”
“我们去里面办个业务——”贾明忙说。
“那正好带我进去，”张小妍说，“刚才看到里面好像有什么情况，打招办王主任电话也关机，正愁怎么进去呢，就看到你们了……”
“我们是林副市长批准的，”贾明说，“你要想进去，也得找他，他是总巡考——”
贾明说完，和杨华东一起走了进去，把张小妍亮在外面。张小妍看着他们进了办公室，突然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看来今天无论找谁都不会让她进去了，那个学生被带进去就没再回考场，就在这时候，杨华东来了，他为什么来这里？正考着试还能办什么业务？除了考试就没别的业务可办，一定是因为那个男孩，那男孩肯定是杨华东的儿子。可试还没考完，他们为什么进去？还那么着急？除非是身体突发疾病，可那男孩看上去没什么不适，况且如果严重的话，救护车早就等在这里了，也没有任何动静……
张小妍越想越不明白，心里越是纳闷，可干着急没办法，她进都进不去，更别说采访了，直到学生考完，从考场出来，张小妍都没想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她知道，即使现在，他们也不会让她进去办公室。
广场上人声嘈杂，张小妍茫然地望着办公室，脑子里乱哄哄的，正沮丧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女生说：“爸，刚才考试，坐我旁边的那个男生画得又快又好，我看着都羡慕，老师检查了他的证件，问他叫什么，我听他说叫杨森，后来问他属什么，他没说上来，就把他带走了……”
“别管人家了，你好好考你的就是了……”
“可我听旁边学生说，那男生根本就不是杨森——”
“替考？”
“肯定是的——”
“反正已经抓起来了，对咱没啥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