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维以前经常来这里?”阮鸢姒挣脱开玉晋维的怀抱,转而看向锦瑟。
锦瑟一面倒茶一面回应,“大少爷与主子的关系最好,自然来往亲密,主子难道都不记得这些了?”
阮鸢姒顺手捏了个芙蓉糕就往玉晋维的嘴巴里塞,“不都说脑袋撞了一下把好些事都给忘了嘛。如今只记得大家伙儿的名字,倒也不记得一些旧事了。”阮鸢姒答得顺畅,也不管锦瑟作何想法。而今她已不是林琇珏而是阮鸢姒,就是她将这借尸还魂的事情说出去也不会有谁相信的。
“主子要是忘了那便忘了吧。”锦瑟喃喃道,扶着玉晋维坐下,又替他将嘴角的点心屑子给擦干净。
“你是有话要跟我说?”阮鸢姒弯起唇角看着锦瑟忙碌的身影。锦瑟话里有话她还是听得出来,细心观察之下,这丫头身上的一股子精明劲儿,根本就不用人花心思就能发现的。
“主子觉得呢?”锦瑟抬头,捋了捋耳际散落的发丝。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我们之间没什么生疏可言。”阮鸢姒明眸打量,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三姨娘的身上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锦瑟多番暗语相向,为的不过就是看看她是否在装傻充愣。
“主子最喜欢吃的是什么糕点?”锦瑟浅笑不收,夹了一块翡翠糕放在了碗里。
阮鸢姒前世并不喜好甜食,看着碗中的翡翠糕不由得沉下眸子,却还是动起了筷子。
轻轻地咬上一口便是香香的糯米味道,口齿间的甜蜜却让她无所适从,想吐掉又不敢吐,抬头看了一眼锦瑟,才觉她脸上多了一抹放心的笑。
“你知道我不爱吃这个还故意端过来,锦瑟你当真我是糊涂了?”假装生气推开眼前的盘子,倒是一旁的玉晋维当宝贝似得抢了过来。
“主子不糊涂,您哪里是糊涂呢!”锦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狼吞虎咽的玉晋维道,“大夫人一早便在找大少爷了,我现在就将他送回去,万一被旁人知道您醒了,指不定林家人又会怎么闹呢。”锦瑟言下露出几分担忧,细细柳眉拧成“川”字。
“那也好。”阮鸢姒点头称是,忽而想起先前突然造访的玉婉卿,“大姑娘平日里与我的交情如何?”
“主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锦瑟面带疑惑,而语气上依旧淡然,“谈不上多好,只是府上人都知道大夫人与大姑娘都是那擅于收买人心的,不过主子平日里也甚少收她们的物件。”
锦瑟说的也是实话,这一点阮鸢姒清楚的很。
主母李湘娘与玉婉卿都是善面菩萨,而背地里头想的什么旁人也是一清二楚。前世的她选择嫁给玉晋祺确实给了李湘娘一个打击,怪只怪她的儿子是个傻子,再好的姑娘家也不会甘心与一个傻子白头一生。
嫁入玉家三年虽没招过谁的白眼,但也吃过几次暗亏,尤其是李湘娘处置人的手法简直就是拆骨扒皮不见血。
“姒姐姐在想什么呢!”玉晋维见她久不多话,直接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阮鸢姒猛的回过神来,却被锦瑟笑个不停。
“这傻子平时就这么对我的?”阮鸢姒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气又恼,连续被这小子白白占了好几次的便宜还不能说什么,这是凭什么呀!
“谁说不是呢,这都是您自己惯得,哪里怨得了大少爷呢。”
“我自己?”阮鸢姒惊得张大嘴巴,难不成以前的阮鸢姒平时就是跟这傻子打情骂俏度日的?
“好了,我不与主子多言了,大夫人若再见不到少爷只该怀疑您了。”锦瑟笑语盈盈的将玉晋维哄走,临出门前也不忘提醒,“主子不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都莫要出来。”
阮鸢姒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后一屁股坐下吃点心,只是满眼的甜食看着就累。
待人都走远了,耳际断断续续的是从花厅传来的哭泣声。原先还以为自己的死能让整个玉家轰动不小,而今再听这气势不过也是平常人家的作态。
也不晓得玉晋祺怎样了,有没有守在自己的棺材旁给自己烧些纸钱,有没有后悔跟姨娘有了瓜葛。
可是越往下想阮鸢姒越发觉着委屈,前世的自己难道真就这么招人讨厌了,而今死了连个愿意哭两声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爹娘如何了,皇帝舅舅是不是也心疼自己了,还有那几个皇兄们有没有来送一送自己呢……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阮鸢姒撅起袖子胡乱的擦着脸。不成!她得去看看自己死了是个什么模样,该不会像说书的所说是个舌头老长的吊死鬼吧!
想至此处,阮鸢姒也顾不上锦瑟之前的提醒,猫着身子就偷偷摸摸的溜出门外。
满院子里张挂着白色幡布,走廊上来往的丫鬟家丁无一不是面色凝重。阮鸢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路都是躲躲藏藏,生怕被人发现。
本朝的丧礼制度规定丧礼不在灵堂,尤其是女子丧礼不能过于形式。临时搭设的灵棚建在庶子玉晋祺的泽兰苑中,一进拱门便能看到灵棚外侧的三根丧幡。大丧幡三丈六,由白布包裹,帆长一丈四,宽七尺。左右各有一白布条,七尺长九寸宽,在灵棚的中间。这叫下马幡,就是来吊嗓的人看见它就要下马了。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就是一个笑话。
深院之中又何须骑马,若不是阮鸢姒一眼就看到了玉晋祺跪在她爹林惠天与她娘懿德公主跟前,也只怕猜不出这样的用意。
此一番只能是她爹娘对玉家的侮辱。
阮鸢姒自知自己也不过是玉家的庶媳,就是生前荣宠千万死后也无资格用上这下马幡。再看玉晋祺那张煞白的脸就已明了其中因由了。
林家夫妇站于右侧,林惠天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看着林琇珏的牌位,而一旁的懿德公主已经哭成了泪人,身旁的丫鬟一直搀扶左右,只怕懿德公主早已伤身伤心了。
玉丞相与大夫人站于左侧,皆无言。唯有二姨娘王氏秋莲与庶女玉婉灵哭哭啼啼。
事情演变到了这个程度只等一个收场,只是罪魁祸首一个跪在淋湿夫妇面前,而另一个昏迷不醒。
以林惠天的个性本该直接将玉晋祺送往大牢的,只是懿德公主再三求情,为的林琇珏在阴间图个安生便不做计较。
而今林惠天只等阮鸢姒醒来,是杀是剐也轮不到玉冠萧做主了。
阮鸢姒躲在一旁看得是于心不忍,尤其看到懿德公主消瘦的脸时更是揪心的痛。
难怪阎王骂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世间又有哪个孝心的女儿会丢下自己的爹娘而去寻短见的。
可现在后悔也是晚了,棺材里躺着的是自己,是玉家的儿媳妇,而站在众人面前活着的却是三姨娘阮鸢姒。
灵棚那侧,林惠天依旧不能从玉冠萧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身旁的懿德公主一个抽噎便岔了气昏倒在了丫鬟的怀里。
登时一窝人围了上来。
“夫人!”
“亲家母!”
“岳母大人!”
一时间乱作一团,哪里还能再见懿德公主的人影,躲在一旁的阮鸢姒再也克制不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推开那些个人便跪在了地上。
“娘,你怎么了啊,娘你醒醒好不好,别吓琇珏呀!”殊不知在阮鸢姒泪流满面之际,而林玉两家人的态度却是异常一致。
突然出现的阮鸢姒本该还在昏迷当中,而她竟然直呼懿德公主为“娘亲”。
就在这时懿德公主忽的睁开双眼,充血的眸子狠狠的盯着阮鸢姒的那张脸,一双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衣领,“贱人!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