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庆二十一年,冬
她哈了哈手掌心,伸手将掉在地上半截的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可是半湿的被子哪里还能再盖在身上呢,彻骨的寒气立刻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想到这里,她不觉拧紧了眉头,心下一横干脆翻身下了床,也许柜子里头还有暖和的衣服穿呢。
柳木柜子已经落了一层灰,柜门打开的那一刹是扑鼻的霉味。瞧着空落落的柜子哪里还有什么衣裳呢!
她差点都忘了在进这院子的时候主母李湘娘已经把她上好的云罗绸缎衣裳全都给一把火烧干净了。
“呸!”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了。“轰”的一声,怄气似得将柜门摔上。
寒冬腊月的天气可是冻死她了,可真要冻死她了!忙不迭跺了跺脚,想要获得一些温暖,可一脚跺下时立刻牵引了后背的伤痛。
可恶的玉家女人,可恶的玉家下人,个个都将她当成软柿子揉捏的不成样子。
愤愤然的坐回床边,屁股刚一着才意识到被子是湿的。她怒了!通身的火气立刻让她清明不少。
梳妆台上的半面铜镜里反衬着她愠怒的脸颊,是了,若不是因为这张脸,这玉府上下的人哪里敢对她这样!
馊掉的饭菜往她这边送,大两位小姐不喝的茶水往她这边倒,当真她是不受宠的姨娘了!
“阮鸢姒!我怎么就成了你呢!”一巴掌就将那半面破镜子摔在了地上。没错,她就是林琇珏,借尸还魂之后的她竟成了丞相府上的三姨娘,因为害死林琇珏而被囚禁在别院里的阮鸢姒。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呢,重生成了仇人,还要替仇人偿还杀害自己的罪过。林琇珏心中一口怨气无处可撒,她分明是被阎王给坑害了!
犹记得自己刚睁眼的时候,玉家上下都沉浸在肃穆静悄中,满眼的白色,耳边还有唢呐锣鼓的声响。后来才知道那是玉家老小在替她办丧事。
可是她明明就还活着呀,阎王都说了让她再世为人的,那为何又是现在这副样子呢?就在林琇珏不明之时,眼前凑过一个小丫鬟。
锦瑟见她醒来不由得欣喜万分,“主子,你可是醒了!”
锦瑟是三姨娘阮鸢姒的贴身丫鬟,年纪不大,十三四的模样。可她明明记得她的丫鬟应该是秀灵才对。
林琇珏动了动手指,想要起身,刚要开口说话才发现喉咙紧的很。
“我去给您倒水。”锦瑟也是个机智的姑娘,立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温水入喉,人也显得精神几分。
当下就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屋子素雅的很,几乎看不到什么名贵的饰物。幽幽的兰花香弥漫着整间屋子,这里绝不是她的房间。
“我这是在哪儿?”林琇珏蹙了蹙眉头显得有些不安,身子骨依旧虚弱的很,只是说话而已就让她气喘吁吁。
锦瑟上前为她抚了抚背,“这儿当然是主子的房间了。”
“那我是谁?”林琇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忽而觉得这声音不想自己的,但又觉得异常熟悉。
“主子这是怎么了?”锦瑟不由得摸上她的额头,喃喃自语,“也不烫呀。哎呀!莫不是主子摔下楼是脑子撞坏了吧。”小丫头一惊一乍的立刻惹来了林琇珏的不满。
等等,什么摔下阁楼,她不是吊死的吗?
此时的她瞪着一双秀眸,面目显得有几分狰狞,吓得锦瑟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您这是怎么了?我去叫老爷来!”锦瑟拔腿就跑却被她一把拉住。
“先别去,先告诉我这里是不是丞相府玉家?”这一拉用尽了她一半的力气,说话的声音也比刚才大得多,只是锦瑟看着她的眼神不觉有些奇怪。
“主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锦瑟虽是害怕,但还是往她面前凑了凑。看着林琇珏苍白的面容,锦瑟不觉讶异,这样的主子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
“你先回答我的话便是,这里是丞相府对吧,既然我不是林琇珏又是谁?”这话刚遛到嘴边就让锦瑟吃了一惊,。
“主子,这话可别乱说,林家的人已经怀疑咱们了,您可不能再生事端呀!”锦瑟的手被她抓的疼,林琇珏的指甲都快嵌进锦瑟的肉里了。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林琇珏只觉的脑袋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三尺白绫索了她的性命,“你告诉我,我的名字是不是叫阮鸢姒,玉丞相的小妾?”到了这一刻林琇珏已然料到什么了。
这间屋子,眼前的丫鬟,还有她说话时的声音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她重生了,可却成了别人。
锦瑟不语,呆呆的点了点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总算主子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你是锦瑟对吧。”林琇珏依稀还记得生前的一些东西,印象中她似乎鲜少与三姨娘阮鸢姒有接触。只记得她不善交流,更多的时间是躲在屋子里绣绣花什么的。
所以林琇珏很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姨娘会跟她相公玉晋祺有瓜葛!
一想到这里林琇珏不禁咬紧了下唇,她就是恨,恨得不明不白的,死的也不明不白。
“主子,您……”锦瑟见她这般自虐登时不舍,“我知道您心中委屈,只是林家财大势大哪里是我们惹得起的。”锦瑟的话总也离不开“林家”二字,不由得让林琇珏心生怀疑。
“是不是林琇珏的死跟我有关系?”事到如今也怨不得阎王骗她,能再活一次比什么都强,就算顶着阮鸢姒的身份活着那也成!
锦瑟支支吾吾的也不肯多说什么,只是巴望着双眼盯着她的手,“主子先松手吧,锦瑟是有话要说,但先让奴婢把门关上。”只言片语之中倒也能看出锦瑟是个机敏的丫头。
应了锦瑟的要求,林琇珏立刻松了手,待她将门窗关好之后,她才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与林琇珏。
原来林琇珏的尸体在外曝晒七天之后才被人发现带了回来,可是她的面貌清晰可辨,不似死了很久。玉家上下都觉得奇怪,也不敢匆匆下葬,也就在这时林家的人闹上门来,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害死林琇珏的人就是阮鸢姒。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阮鸢姒从阁楼上摔了下来,此事暂时作罢。
所以当阮鸢姒清醒之时锦瑟才会让她不要声张的,万一被林家人发现可就难逃一死。
“如今我爹……不,我是说林家的人还未走?”林琇珏,不,现在该说是阮鸢姒才对,不由得担心起这身体的安危。虽说自己的死确实与阮鸢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也不能让她爹娘再送她回一次阎王殿吧。
“他们现在就等您醒来呢,所以锦瑟的想法是让您接着装晕,能拖多久就拖多久。”阮鸢姒不得不赞叹起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来,年纪小小可却足智多谋。
只是就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闹得更大。阮鸢姒深知林家人做事的手法,能狠则狠,绝不能忍。
“这样吧,你先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一会儿我们再想对策。”而今最终的是什么?不是怎么应对林家人,而是填饱肚子。
“好,那主子先休息,锦瑟去去就来。”锦瑟言罢,立刻委身退出房间。
不多时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阮鸢姒伸出脖子看了看,却不想来人竟不是锦瑟。
“听说姨娘醒了,婉卿便来看看姨娘身子是否康复。”那一声巧笑倩兮不由得让阮鸢姒绷紧了神经,来人一身散花如意云烟裙,让阮鸢姒一见着就觉得冷。
“我身子不碍事,但哪能劳烦大姑娘亲自走一趟呢!”阮鸢姒不禁勾唇轻笑一分,这玉家的嫡女——玉婉卿可不是一位好伺候的主儿,倘若她的前世不是郡主身份,只怕早就被这大姑娘踩在脚底下,连身子也翻不了了。
“三姨娘这话可真是见外了,我来看看姨娘也是发自真心的,莫不是那林琇珏您哪里会遭这份罪呢!”玉婉卿笑的虔诚,当即坐在了阮鸢姒的床边。只是听她口中的话倒好像她对前世的自己相当不满意的。
“不是见外。”阮鸢姒摇了摇头,忽而想到一件事,“既然大姑娘真心替我着想,倒不如告诉我一件事如何?”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