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之下，再也不是那个平素安静的柳素素，也不似她名字一般的朴素。眼前的她，妖艳如魅惑人间一切男子的聂小倩，只要看上她一眼，仿佛就像那傻傻的宁采臣一般，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见若馨微微有些怔忡，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这眼睛毒的很！是要将妹妹剖开来看么？”素素娇嗔了她一句。连若馨都有些忍不住为她心驰荡漾。
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什么，让人迷乱心神。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啊！不，我就是看妹妹太漂亮了，我有点看呆了！”若馨脸一红，不知怎的，嗅到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味，竟然会产生想要与她亲近的冲动。
天啊！如此无耻的想法！
要是男人也就罢了！她可是个女人啊！
若馨猛的摇摇头，一缕清风袭来，将她的头脑也吹了个清醒。
素素在风中，美的像个，聊斋中走出的妖精。
而且是专门迷惑人的狐妖！
“第六场，柳素素献上响屐舞，越人歌（1）”汪德海公公悠长尾音的话，从台前传来。
“走吧，姐姐。”素素牵起着若馨微微有些发颤的手。
走过二十四扇巨型屏风，她和素素立于台前。
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她面纱下的脸一阵潮热。幸而被马蜂蛰了，若馨此刻心里还真有几分感谢，那些让她厌恶到极致的虫子。
她坐在一旁雅致的雕花镂空玫瑰椅上。陡然接触到了那一双深邃的眸子。
他依旧俊美隽良，依旧风度翩然。即使在茫茫人海，也总能找到彼此。
他们的目光总会相遇，万籁俱静，仿佛天地间从不曾有过纷纷扰扰。
有的只是她与他四目相望的眼睛。
那眼中散不尽的忧愁，是她带给他的么？
若馨抬眼望苍穹，祁星塔上飒沓的流星，可能实现她许下的愿望？
她将玉箫握在手中，素素已然在一片喧闹声中，站在了扩大的木箱子上。
一曲《凤求凰》，从长相思中，婉转流淌.......宛若阳春三月，初雪微融，潺潺溪水，欢快流淌........。
素素妖娆曼妙的舞姿，如火舞中恣意燃烧的精灵，她脚穿木屐，裙系小铃，在婀娜优美舞姿中时，木屐踏在木板上，发出沉重的“铮铮嗒嗒”回声和裙上小铃清脆欢快的“叮叮当当”声相互交织，别有一番迷人的风味。
素素红唇中，所吟唱着的是当年美人西施为吴王夫差所表演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西施该有怎样的美貌，才能魅惑那多情的春秋枭雄。
仿佛那吴宫中，响屐廊前，妖娆舞动的女子，就是他眼中的一切。
夫差！在你的心中，江山美人，孰重孰轻？
你可曾想过，那如花的笑颜为谁绽放？
那秋水明眸，倒影着谁的容颜？
江山会为她倾覆？你若有先见之明，还会否甘心将心托给她？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
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
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
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
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惜君不知.........”
一曲《凤求凰》，一只响屐舞。一首越人歌。
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足以征服所有人的眼睛和心灵！
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空隧道，只为等待你的出现。
曲罢，舞停。
她已成为今夜所有人眼中的西施。她纤弱，忧伤，那一袭印在人灵魂深处的艳红，恍若春秋诸国杀戮，马蹄狼烟中那倾国的红颜泪。
“你叫柳素素？你爹是？”
“臣女是扬州知府柳莫言之女柳素素！”素素向皇上欠身。
“哦，是柳莫言的女儿呀！”皇上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那龙颜上深锁的眉头，竟是越拧越紧了。
所有的节目结束，都会引得皇上的连连夸赞，偏怎么到了他们这就，皇上就皱了眉？
在若馨眼里素素的表演虽然算不得今晚最精彩的，但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就算不能像廉思蕊，玉和般的讨皇上喜欢，受皇上青睐，但也不至于惹恼皇上吧？
天子不发话，下面的叫好声，也渐渐的冷落了下来。
素素背对着她，看不见素素的表情。但若馨知道，她一定比自己还要忐忑。
不知素素精心筹谋的这一只舞，到底触动了皇上的哪根神经？
随着皇上的久久沉默，她的后脊上已沁出冷汗，忍不住看向御风。
他深邃的眸子，却没有看向她，他忧郁的观察着皇上的表情。
“皇上！”皇后轻轻扯了扯皇上袖口的龙袍。
皇上，方才恍然回神。
仿佛从那遥远的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他的眼中竟有水雾弥漫？
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喻为天子，也有凡夫俗子的伤心事么？
也许，一生求而不可得的，才是最珍贵吧！
“啊，朕失态了，素素起来吧！”皇上有些虚弱的说。
显然不知是素素的舞，还是他自己的回忆，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素素火红的衣衫在越来越深的夜幕中，是那么的单薄，宛若当年，宫倾时倚在烽火城墙上，无助的美人西施。
素素，沉默的起身。她准备了这么久，却打错了算盘吗？她已经博得了所有人的喜爱，赢得了今夜最热烈的掌声。可是唯独他.......。
何故？
素素有心去问，却欲言又止，谁知道那是一段怎样的回忆？
也许是帝王深埋在心底，不愿示人的秘密。
若此刻唐突莽撞相问，换来的是怎样的结果？
还好，柳素素并不是个头脑简单，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人。
“台上那带着面纱的女子！你又是谁？”
皇上向我骤然发问，若馨毫无准备，原本就是上台帮柳素素伴奏的。她不过是个陪衬而已？根本没想到皇上会和她说话。
一个惊惶，若馨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呆坐在玫瑰椅上。
“台上女子，皇上问你话！你胆敢不回！”汪德海冰冷，带有威胁的声音，更是吓的她，握着玉箫的手一个痉挛。
一个没抓住，长相思从双膝滚落在舞台，发出清脆的响声。
若馨几乎是从玫瑰椅上跌了下来。
跪在舞台上，将头埋得更低。
“臣女是，是前通政参事杨逸之之女杨若曦。”
“哦杨逸之的女儿？”皇上闭目，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若馨知道皇上的尴尬，爹是被冤枉的，他是下旨将爹关起来才，导致爹在狱中染上了鼠疫！
而她如今进宫，成为了秀女。他怎会宠幸一个爹爹被他害死的女人？
原是她太多虑了。
又是难言的沉默。
“你的玉箫吹的很好！朕在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很会吹箫的女子！”皇上淡淡的道。
她不知道该作何回答，索性不答。只是伸手去捡了身旁的长相思。
“你为何带着面纱，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么？”
她以为皇上就此转移了在她身上的注意力。看来她想错了！
“回皇上，臣女日前在納喜宫秀女居所，不慎被马蜂蛰伤，脸上的伤至今没能复原，此刻臣女容颜丑陋，不敢有污圣颜，故此以面纱遮挡。还望皇上赎罪。”
“哦，那真是可惜了！朕很欣赏你的才情，很想再次听到你的箫声。等你好了以后，可以再单独为朕演奏一曲吗？”
皇上温和的语气，没有命令，没有强制，只是以寻常好友的口吻。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眼前的皇帝，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头戴垂珠通金天冠的他，眼睛里有血丝，脸有些如刀削般的清瘦。
他已不再年轻，依旧掩不住他曾经的俊秀倜傥。步入中年的他，鬓发中，金冠下隐约泛出丝屡霜雪。
眉宇之间的忧愁，让人看了揪心！她忍不住，想伸手，为他抚一抚那紧蹙的眉头！
（1）越人歌是中国春秋早期使用壮侗语族语言的越民族古老民歌。实际上记的是发音，其意义另由楚人译出，句式跟楚辞相近，相传是中国第一首翻译歌词。
歌词大意：今夜是什么夜晚啊，我能操桨于此洲流；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有幸能与王子同舟。
含羞怀情啊，不顾诟骂羞耻，
心里多么痴迷不止啊，盼见王子。
山有树啊树有枝，心里爱慕着您呀您却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