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魏贤公公见此刻的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犹如木鸡。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再不愿多说什么了。
想来在这如斯冷漠的宫中,他此刻能为若馨做的,也就只有这不咸不淡的安慰,和那一声微末的叹息。
她感激他对自己的同情。可他又怎能体会她此刻的恨?
若馨眼看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这样在大殿之上的三个女人,那几句轻飘飘的话中失去了。
你们可以斗,但为什么非要将我卷进去?
她恨极了这些凭着三言两语就决定别人命运的人!
这难道就是皇宫么?拜高踩低,捧红弃白,视人的自尊与意愿如浮尘?
若馨抬眼看了这耀眼的,彩绘金粉穹顶。心中徒然生出无限的悲凉,越是讨厌是非,越是被是非所缠绕,真心的后悔那日在杭州街头闲逛的时候,没有叫那追在我后面,想给她算命的“杭州一仙”看看手相。
若馨想起那****追在自己后面,喊的那句话。
“姑娘好面相!有帅才之能,将来必会手握乾坤,母仪天下!”
当时若馨嗤笑着从他身边跑过,丢给了他一句话,和一小块碎银子。
“谢谢你把我说成王母娘娘!”
虽然若馨对杭州一仙的要钱方式很不以为然,却还是很开心。很少有人这样夸奖过她呢!当时的她只觉得好似那日,和御风在茶楼中听到的那段离奇的鬼故事。
不过博人一笑罢了!
如今,握在手中的南海明珠沁凉在手心。
她?真的会如他所说的?
帅才之能?她又不是男儿何以披戎装铠甲上战场?
手握乾坤?天大的笑话!皇帝尚且不能夸下如此海口!虽自称天子,当天命降临,任他前簇后拥,万岁万万岁,最终也不过一坯黄土!
母仪天下吗?她杨若馨不曾稀罕过!
若馨对自己冷笑,什么时候自己也会相信这些乡野神汉的浑话了!
偌大的回春殿,有风从不知从何处灌进。凉透了!
却还及不上追随着她离去的,那一双双彻骨冰凉的目光。
若馨冷的打了个激灵,飞花扑蝶厚底绣鞋在光洁的大殿传出塔塔......的冷清声音。
她跟着魏贤公公走过回春殿,的盘龙朱红漆花立柱。听到身后传来了另一位公公那不带任何温度的尖细嗓音。
“宣柳州知府谭凯文之女谭小惠,年十六”
通过偏殿悠长昏暗的回廊,眼前的那一片亮光豁然出现在眼前,远处斜照的阳光,刺得她想要流泪。
她来到了回春殿的后殿,较之方才所坐的东暖阁这里要豪华了许多。
外面一个十丈见方的大院子,遍植了白梅,虽比不得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况,倒也层层叠叠,密密仄仄。
那若有若无的清风徐徐而来的时候,有暗香掠影,瓣瓣香雪海,妖娆舞动在她的周围。
她走在院中白梅小林中,感受着片刻的清雅馨香。
“你们也为我的命运感到惋惜么?”她莹白的手心接住了一片在空中打旋飘落的花瓣。
嫩粉的双唇呼出一缕白色的水汽,凝结在了初春料峭的风中。
在此刻,终于红了双眼。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呢?
御风!我的御风,你是否还在王府门口痴痴等待着我的归来?
今早你还在我的耳畔呢喃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悄悄话。
你告诉我,成亲的那晚要补给我一场,人间最美丽的盛世烟花!
我们相约在映波池畔,花前月下,琴萧合奏,谱出只属于我们俩的惊世恋歌!
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已经前尘旧梦般的遥远了。
你可会怪我的不守诺言?你可会怪我懦弱的没有勇气拼死拒绝?
若馨微微闭上双眼,她的泪粘住了飘落于双颊的白梅瓣。
这一片绝美的香雪海逐渐在若馨的眼前模糊。
身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像她走来。
“杨姐姐!你怎么一人呆站在着?穿的这么单薄,仔细冻坏了身子!”她身后传来了柳素素婉转清亮的声音。
素素在她消瘦的肩上拍了一把,她赶紧用宽广的衣袖将脸上的泪拭干,无奈脸上薄施的胭脂已然被自己的泪水弄花了。
“哦,没有只是,只是看着园中有许多未开的花朵提前凋零了,就呆了许久。”
“哦,看不出姐姐还是个惜花之人!”素素盈盈流转的目光迅速掠过若馨微红的眼眶,带泪的双颊。
她不自然的报以浅笑。
“姐姐与其惋惜这凋零的白梅,不如好好珍惜自己这朵花。”她凝着若馨目不转睛。将若馨看的头似乎也抬不起来,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怕她看穿我的心事吗?
柳素素亮紫色的华服,在白梅院中羊肠石子路间窸窣作响。
“我们此刻都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姐姐才貌兼备,腹有诗书,自然是读过《赠婢诗》的对吗?”柳素素灼灼的目光掠过若馨的萧索愁眉。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旁边的一只横生的白梅。
若馨身子猛然一震,是啊!《赠婢诗》她怎会没听过?这是娘亲时常对着远方吟诵的诗文。那时的若馨梳着羊角辫。一度没完没了的追问娘亲,侯门是什么地方?萧郎又是谁?(1)
“你我素未平生,妹妹本不该多嘴,但是见姐姐如此自苦,忍不住想要劝劝姐姐!这是皇宫!不是随便流眼泪的地方,今日若不是我,叫屋里那一众带刺拔尖的瞧见了,还指不定编排你些什么难听的话!若是被哪个碎嘴坏心的奴才听了去,翻到了刚才殿上几位主子的耳朵里.......,既然命中注定了的,就算是心里苦,人前,好歹也该有个笑脸啊!你说呢?”
柳素素见若馨沉默的盯着自己脚下的,那一方鹅卵石摆出的三叶草花纹。着急的在她耳边絮叨着,拽起她的袖子摇晃着。
柳素素的一句话,仿佛将若馨湮没在黑暗中浑浑噩噩的人,一瞬间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事已至此,除了面对着眼前的人与事,露出空洞的假笑外,难道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么?
这是威仪万丈的皇宫!这里每个宫殿的主子,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秀女,再也看不见明天初生的太阳!就凭这一点,她还可以流眼泪么?还能任性的让自己的人由着性子来摆布么?
她哽咽的嗓子,想说句道谢的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在身后听到了更多的脚步声,向他们走来。
若馨对着柳素素点点头,向她惨然一笑。
“多谢妹妹提点,是姐姐糊涂了!”
(1)
赠婢诗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唐末范摅《云溪友议》载:唐元和年间,秀才崔郊与其姑母的一个婢女互生情愫,互相爱慕。但是后来婢女却被卖给了显贵于某。崔郊悲伤怅惘不已。一年寒食节,偶尔外出的婢女,邂逅了崔郊,崔郊百感交集,写下《赠婢诗》:“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诗人被夺取所爱的悲哀,我们不难体会。后来于某读到此诗,为崔郊的痴情所感动便让崔郊把婢女领去,一时传为美谈。“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侯门”指权豪势要之家。“萧郎”是诗词中习用语,泛指女子所爱恋的男子,此处是崔郊自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