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夜,归来。
御风就忙于赈灾的事情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再有几日就是中秋了。
在这样举家团圆的日子,若馨却是孤独的。外人相传的杭州城是个风景秀丽,歌舞升平的地方。当年她和母亲住的地方虽然离这里很近,她却从来没有到过这里。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是在那漫山遍野的翠竹中度过。想必往年的杭州城在中秋的时候一定是张灯结彩,热闹无比的吧!只是今年这样的境遇,几乎家家的生活都很拮据,有那么多的人失去了生命。如何能笑的起来,几乎每一条街上,都有祭奠的白绫悬挂于门前。眼见的都是白黄色的菊花,一盆盆摆放在街头巷尾。没有了一点点节日的气氛。
站在,席席秋风中,忽而想到那一日和他听的那个诡异的讽刺奸商的故事,想必在这样的时候,棺材铺的老板应该是笑的最开心的吧。
这一日从街头施粥的地方回到了许大人的府邸。明天她就不用再去了!
因为,那天御风的策划。不想他竟然有如此神通可以那么大的号召力。征集到了那么多的人来帮他。也许大家早就想那么做了吧,只是缺了一个领头羊。
只是知道了,那天被众人抢去的粮食都被秘密的收集在了某个地方。那些人竟然把米都按要求送回了御风那里,再由官府出面,谎称是官粮,是皇上体恤灾民,特别发放的。还有一部分到了他们的施粥点,许大人又在其他的街道增加了好几个施粥点。并放出消息,官府里粮食储备充足。将和平常年份一样的价格出售给百姓。其实,官家粮仓早就已经没有了储备,早在灾害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尽数的发放给了受灾的百姓,和救灾的将士。
若买不起米的,穷苦人家,可以到施粥点,解决温饱。如此一来,金万良粮行的米就算是滞销了。如御风最初预料的一样,虽然钱无义报了官,说明了粮食失窃,但是因为在当场一个人也没有抓到,抢米的也是四面八方的灾民,实在是无从查起。提刑官只是草草做了笔录,就不再理会了。
其实查不查,也是上面给的意思,底下的人也乐得清闲,何况正持灾年,万事所聚,百废待兴。这事情没有闹出人命,本来钱不义是有些本事的。在官府里也有些人脉,奈何御风是皇上亲自派来监督的钦差。他那点关系,就不中用了。何况这事情做的秘密。连我在事先也未能知晓半分。钱不义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恰逢,秋天,杭州正是多雨的季节,连日的阴雨绵绵,钱不义从江西,安徽征收来的粮食,本来运过来颇为辛苦,若是滞销了,千山万水,岂有再运回去的道理,买不掉,大米长期受潮就要霉变。到时,亏损的可就不止是一点点了。
那钱不义何其精明?做生意的人,怎会不知道这样一个道理?
钱如流水,只有流通周转起来,才有利可图!
不在乎利润有多高,而在乎你销的快与慢。
如此一来,他只得降价了,由于,钱不义向来,只认钱,不认人的作风,在百姓中间积怨已久!如今便是降了价钱,也没人来买。后来,不得不亲自来求见御风,陪着笑脸,希望官府能收购了自己的余粮。再后来御风用十分之一的价钱收购了钱不义的所有粮食,如此一来倒是给御风,赚了个盆满钵满!
我那天看到钱不义的那张肥脸,挤出的难看笑容,真是觉得大快人心啊!我夸奖御风,颇有经商的头脑。和当年春秋时期越国的范蠡范大夫(1)有的一拼呢!他笑着,说她不愿意做他的西施,他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处,没有人帮他花。若馨有些尴尬。没有在说什么。
只是心里那么,那么的痛。她何尝不想做他的西施?只是范蠡虽然因为亡国之仇将西施送往吴国,但他至少对西施的心意从没改变,最后牵手泛舟太湖的也只有西施一个人,不是吗?
只是,西施亲手造成了吴国的覆灭。她与夫差相伴多年,如今重回范蠡身边,是否还有当年与范蠡在那湘水畔,苎罗村的小儿女情怀?
若馨不是乱世倾国的红颜,她不想要那脍炙人口的凄美爱情!她不想流芳百世。
我只是这滚滚红尘中,一个有着单纯愿望的普通女子,我只想要一份普通的属于我的爱情!
便是红颜薄命,我也了无遗憾!
若馨这样对自己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2)的忠贞,这样的感天动地情怀,只是在诗经里的传说。是我心之所向,确不是王卿贵族,拥有三妻四妾的人所能了解,体会的!
淡淡的疏离,在她与他之间。
当她回到知府家的后院,看见御风一身潇洒的青色长衣,坐在石凳上等我。他腰间金色的锦带上悬挂着镶金的四爪蟒纹玉佩。那象征这身份地位的束发金冠在,在艳阳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这金冠闪耀,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伤情的心。
这样的他看起来仿佛悠远的山黛,是只可以远观,而不可靠近的。
就像家乡老人说的一句话,望山跑死马!
明明山就在眼前,可是你要是想到山脚下,却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就像她和御风之间的距离。便是她化作了千里马也追不上的。
齐御风,这次回去,必然会封王了,有自己的府邸,有娇妻美妾,有自己的封地,田产。
这无上的荣宠,世代的富贵逍遥,抵得过你一个小小杨若馨,何止千万倍?
她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一颗对他的真心。
只是我的这一颗真心,在他的心里有几斤重?
她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泛红的眼眶,和表里不一的笑容,能骗得了别人,却能否骗得了她自己?
她走到御风身边,坐在他身边。展现着她认为最明媚的笑容给他。
“大哥,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若馨轻松的口吻,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想来是那一声若无其事的大哥,让他也尝到了些许的痛楚吧?
他还会因此感到痛楚?看着他划过心痛的眼睛,她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却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升起一片柔软。
“若馨,你我非要这样吗?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把你当做什么妹妹来看待!”
他握紧的拳头重重的落在了石桌,上面摆放的白釉茶杯激烈的发出了清脆的碰撞的声.
御风忍不住对她发火!他也不早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陷得这么深。自从那天在洋河街上的不期而遇,他满脑满心都是她的影子,她的声音,越是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深刻。
她略略迟疑。
“怎样?要我做你的妾侍吗?你说过,我来日有更好的去处,我可以离开,这话不是你说的么?”
“我不是,我......?”御风痛苦的说道。他的眉间,仿佛凝霜般的寒冷。
“不是?那是什么?来日将我金屋藏娇,做你一辈子的禁脔么?”
“若馨!你这样误解我!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我在你心里是如此不堪的男人么?真枉费了我与你相交一场!”
他气愤的冲她吼道。英俊的脸扭曲了!
她看着他,有泪滑落。原来她努力了好久,在心里建起的城堡,在他的面前,只在他的只言片语之间,已经土崩瓦解!
“我没有想误解你,只是我自己太过天真,与人无尤!”
“即是这样,那么我们的缘分想来是尽了。”她望着这个令我如痴如醉的男子,这个温润如玉的,让我在梦中都会遇到的男子。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这么倔强,只要你做我的唯一。可是对不起,御风,我没有一颗宽容的心,我无法接受你所说的娥皇女英。我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的心!我们就,就这样吧!”若馨说不下去了。
她没有勇气再在他的面前待着了,她怕她会忍不住,冲上去抱着他,她怕她会受不了他的诱惑,而背弃自己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她泪流面,只想赶快离开他的视线,她想她在御风的身边,是再也没有办法待下去了,不管怎么样,要走!不想再忍受这犹如生离死别的剜心之痛,自从8岁那年,娘亲去世,她便再没这样痛过。
从此天大地大,人生这条路,或平坦,或曲折,由我自己去走吧!
御风从后面追上我,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看着她的泪水,伸出手,想像从前那样为她拭去泪水,可是到中途,那双温暖的手,却再没有勇气抚上若馨的脸颊。
这个倔强的女孩,是那样的撼动着他的心。让他忍不住的在意她的想法。
御风抬头望着秋日里蔚蓝的天空,重重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好了,若馨,你既然不喜欢,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你!让我们都想想吧!都再好好想想吧!好吗?”
“好,”
“你答应我,真的再好好想想,行吗?”他恳求道。
她看着他,默然不语。任凭泪水将我淹没。
(1)范蠡,春秋时期,越国的大将。被称为中国经商第一人。最早发现紫砂原矿石,又称,陶朱公。
(2)只要我们没有分开,那就请你握住我的手,不要松开。无论有多短暂,也请你紧紧握住,无论生死聚散,我与你立下誓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出自《诗经》的经典词句描述的是一位将军在出征前对妻子说的一番话,之所以能够传颂至今不在于它词句的华丽,而是因为它体现了最为典型的中国人诠释“爱”的方式——含蓄而坚决。这不只是一句誓言,不象“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样气势磅礴,也不像“我永远爱你”那样甜蜜,而是一个朴实的承诺,在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在兑现的一个承诺,甚至是一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