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踏着零碎小步,循着机杼声而来,唧唧索索的声音周而复始,形成一曲别样动听的乐曲,从纺屋窗户外向屋内探去孚玉正一丝不苟的织着丝帛,嘴角边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真是一幅好美的画,女子叹道!孚玉是个美丽大方的女孩子,从第一眼相识,就已经知道了。
房门推开的响声传来,孚玉没有抬头便开了口:“娘,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丝帛卖完了么?”
女子轻笑没有答话,而是小步走到孚玉的跟前,当看着她手拿梭子巧妙的在织布机上来回穿梭,黄色的丝线立即变织成了丝帛一寸一寸的垂了下来,特别的好看,一时竟看的移不开眼。
半响没听到来人说话,孚玉习惯的抬头一望,这一望就顿住了,面前什么时候站着一位陌生女子?惊讶之余道:“你是谁?怎么会进到纺屋里来?”
这间纺屋除了母亲吴氏就连父亲也鲜少进来过,那么她会是?
女子忍住笑意,朗口道:“今日一见,罗姑娘的手艺果然堪称天下一绝、巧夺天工,难怪街坊乡邻城中商号都称你为‘巧娘’,如此响当当的名号,姑娘当受之不愧,小女子佩服。”
这等熟悉的声音与口气,孚玉早该知道是谁,当即站起身来娇羞的应道:“我看还是姑娘的嘴巴更巧,将小女子夸的差点飘忽的不知方向!哎哟~”
说完顺势装作要倒在了女子的怀里。
“罗姑娘请自重啊!”女子摇头吃笑。
她就喜欢这么闹。
“好你个管乐,我就知道是你!”
孚玉收起嬉闹站直了身子,开始打量着她的新造型,一整齐刘海遮住了额头、眉毛,只剩下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将巴掌大的小脸衬托的更加美艳、更加柔弱的让人怜爱。若不是天妒红颜,让她额头上留下了疤痕,刹那间的错觉,心中都嫉妒横生。
她怎么生的如此美貌纯净?
“你,额头上的疤痕……”
管乐知道她好奇,倒也不遮掩,而是大方的将刘海拂了上来。想来有疤痕存在,她事先知道的。
“希望你不要吓倒就好。”
当狰狞的伤疤呈现在眼前时,就算是孚玉做足了准备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也跟着慢了一拍,也辛亏是她,若换成自己怕是早就没有勇气站在这了,想到刚才莫名的嫉妒有点心怀愧疚。
看她表情不定,管乐知晓自己的疤痕有多骇人了,忙放下刘海,一幅无所谓的神态:“我说呢,吓着你了吧,也只有这个办法遮遮疤痕,不然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出门见人呢!”
“世间之大,人间自有神医在,总有办法祛除这个疤痕的!”除了说些宽慰的话,孚玉不知如何安抚。
管乐听出她的话意,转身踱步背向着她,不想让她看到脸上的落寞:
“要说不在乎疤痕是骗人的,这么些天以来我一直在想,这也许就是宿命的安排,我能活着已经是万幸,现在我能在乎的就是跟你们相处的时光,我感谢你爹你娘还有你救我收留我照顾我。这份救命恩情更是我该时刻惦记的也该报答的。”
孚玉惊讶她的胸怀之广,更多的是高兴、钦佩,她的善良聪慧、内敛稳重,无不吸引自己去看向她。的确,她的这些优点自己是比不上半分的。
再者,她还是失忆之人,还容颜尽毁,实在残忍。母亲还一直反对收留她,倒不如现在趁这机会跟她结拜成姐妹,暂且容她有个安身之处?也能日日与自己朝夕相伴。
打定主意后孚玉便拉起她的手就向门外走去:“跟我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管乐由孚玉拖着,不解的问道。
到了院中,孚玉挑了个地方,头顶上的太阳将两人身上都渡满了一层金光,她突然屈膝双跪下吓了管乐一跳。
“你也跪下!”孚玉冲着呆愣的她喊道。
“你这是要干嘛?”
管乐不明所以,见她面上认真,只好应允的跪了下来!
“你跟着我念,苍天在上,日月为证,罗孚玉与管乐今生结为孪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不离弃!”
管乐惊讶的盯着身侧的孚玉,她在跟自己结拜?
“你还愣着干什么?该你了!”孚玉催促着,生怕她突然变了主意似得。
初次见面,孚玉大方热情,总觉得特别亲切,仿佛从前世中就已认识她一样。如今她要跟自己结拜,此心可鉴。管乐抬头望着苍天,心里的感动与满足岂能用片面言语表明?心中默念道‘管乐在此发誓,今生今世永不辜负罗家的大恩大德。如有背弃,愿死一偿。’
“苍天在上,日月为证,管乐与罗孚玉今生结为孪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不离弃,如若食言,自处之。”
语毕,两人朝着苍天深深的拜了下去,两手相握便是孪生姐妹,不分你我生死与共,今生今世永不违约。
然而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结拜之交的姐妹之情真的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吗?当然这都是后话。因为命运谁都无法预料。
“你失忆了,只记得自己名叫管乐,其他事情一无所知,从今天起,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你也有父母还有姐妹,我们一起侍奉爹娘。等你以后什么事情都想起来了,再另作打算。”
孚玉一一交代着:“我们年纪相仿,就不要分谁大谁小,总之我们彼此都要相互信任,不能有秘密!知道吗?”
“好,我答应你!”
管乐握着孚玉的手无比肯定的说道,将她说的这些话牢牢的记在心里。不问日后有什么变故,纵使在生死关头,也永远不会背弃的。
罗桑和吴氏不知在谈着什么话题,俩人都眉开眼笑一齐走进院子中。
孚玉见状忙拉着管乐就小跑了过去:“爹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就在刚才我和管乐已经结拜成孪生姐妹了!现在你们谁也别想让我们分开。”
什么?
罗桑和吴氏当场呆住,笑容也僵在脸上。孚玉这是在说什么?
“孚玉……”管乐还有所顾忌,吴氏怕自己身世有所拖累,不愿多收留自己,这是情有可原,看着她们的反应,知道事情来得有点唐突,想必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于是双膝一曲就跪了下来:
“管乐在此感谢大叔大娘救命之恩还有承蒙照顾,我无以回报,恳求您们许我一个报答恩情的机会,容我好好孝顺您们直至终老!若是日后我的身世会牵扯到您们的安危,我绝不连累您们。还请您们成全!”
“这??”
吴氏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闪烁其词直看着罗桑,这孩子的身世终究个迷,也搞不清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罗桑听她这么一说,纵使有所顾虑也都消散了,将她一把扶起,和声悦耳的说道:“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我和你大娘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再添一女,这是我们的福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客气以免显着生分。”
吴氏木讷的瞅着罗桑。不明白他怎么就痛快的答应了?这不是还没商量着嘛!那万一……
听到女儿二字,就代表着爹娘已经答应了,孚玉一喜,就推了推管乐的胳膊:“还不赶快叫爹娘!”
管乐点头,唤了一声爹,再对着吴氏有些僵硬的脸庞,又道了一声娘。
罗桑微笑着点头答应,抛开她未知的身世背景,自己是很满意刚认的女儿,是福是祸终究都逃避不得。而吴氏沉默了半天直看到罗桑示意的眼色才勉强点了点头,也算是默认了这个半道女儿。
待她们走开,吴氏还是沉着脸将心底担忧的事情抱怨了一通:“孚玉胡闹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这下可好,也真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罗桑笑着轻声安慰道:“她刚才唤你娘,不也答应了么?”
“你都答应了,我能不答应?”
“夫人你多虑了,你没看见孚玉这段时间特别开心?就由着她们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管乐那个孩子也挺好的。她的孝心不比孚玉差,日后定能讨得了你的欢心。”
“你每次都护着她,这要是祸,我看你还笑的出来!”
吴氏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可事实又是真真切切的摆在眼前,想改变也改变不了了,就当是为了自家孚玉,不过这心底总担心着以后会出现什么事,一直忐忑不安。
罗桑扯开话题:“夫人还是将心思花在这次县衙购置兵服的布匹上面,好好想想如何将布匹陈本缩到最小,布料质地上乘且又穿着舒适的面料,这才是最关键之事。”
吴氏被罗桑一提醒大呼一声:“哎呀,光顾着眼前,差点都将这等好事抛在脑后了,要是能拿下朝廷的俸禄,咱们也将这破旧的房屋给修修,正儿八经的,日后孚玉就能更好的找个婆家。”
“夫人说的极是。”
这以后的日子过美了,那该多好啊,吴氏想着想着,忽然回个神来,见罗桑笑嘻嘻的盯着自己,才想起方才有更不称心的事儿,于是,眼睛一瞪,嗓门也大了几分:“还站这干嘛,你这医馆不需要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