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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梦-魔星封印

在狼嚎声中,月光在深蓝色的天空中慢慢升起,身边的血似乎也已经被这场大雨洗尽。空气中有着雨后的冷清,渗透入人的身体,有着沁人心脾的寒冷。而那篝火,带着阳光的光芒,闪烁着,跳动着,照耀着这片土地,也温暖着那些人。

在狼嚎声中,我终于沉沉地睡去。

好冷,然后又感觉不冷,我的身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花。我的身边还躲着一个人,一个美丽的女子。也许不应该称为人,因为她是人鱼,她是云兮。

这时的遗忘之角依旧在月华的照耀下,只是,这月华皎洁异常,虽然还是月牙,却把整个天空照亮,那感觉,和人间的白天差不了多少。也许,人间的白天,在这遗忘之角里,就是这样的白天吧。

我向水流来处遥望,那水流从远方走来,没有了堤岸,没有了河边,只一条水流从遥远的地方流淌过来,远远地看不到终点,然后在这儿流入大海。在大海边上,那些闪烁的灵魂也不再闪烁,而是显现出了人的模样,那是他们被遗忘时的形象,如果云兮说的没错。云兮还没有醒,她安静地躺在我身旁,身上穿着霓裳,脸色苍白而透露着生机。我没惊动她,轻轻地起身,想看看这遗忘之角。

远远地,看见一个魂飘了过来,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却无法再走近了。感觉他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离在外面,然后他开始徘徊,然后再次想向这边走来。于是,我向他走去。

你好,你在干嘛呢?

我来参见公主,可是这儿好像布下了结界,也许公主还不想被打扰吧。

原来如此,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事。是哦,这是遗忘之角,能有什么事呢?

可是他却这样执着地想见云兮,说着话,就又往这边走来,然后又像碰到墙一般。

我看到他那撞墙的模样,忍俊不禁,然后就走出这撞墙的界面,可是我却感觉不到有什么异常。看来,这人鱼族的结界实在是厉害。

我回过头来,再细细地打量了那魂,以人标准来说,长得很英俊。但突然间我觉得很奇怪,像这般俊美的容颜怎么会被人世间遗忘。于是,便想听听他在人间的故事。

公主还在安息,你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不行,我得去给他请安。

说着,他便向我走来,结果又重重地撞墙了一般。我摇了摇了头。这个人肯定脑子有问题,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居然还想着请安。看来,非得再动点心不可。

你来请安,是为了什么呢?

我就是来请安啊。我的习惯,每天都要来给公主请安,因为他是我心中的女神。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善良,他甚至让我忘记了人间,忘记了那忘记我的姑娘。对那姑娘,我已经没有了印象。她从深蓝国度游来,带着海啸,却不会扑打迷航。带着巨浪,却不会扑打停港。她护佑着这片土地,让这片土地有如天堂。

这家伙边说,脸上边露出那种陶醉的花痴表情,让我觉得有点妒忌,可是,那表情在他的脸上,却又没有让我觉得恶心。反而觉得那是一种自然的爱慕之心的流露,又如一种自然的陶醉之情的表达。

看来,公主果然是女神。

那当然,在这遗忘之角,没有人不传颂她芳名,仰慕她的神迹。

那她都有哪些神迹呢?

嗯,我看到过的神迹之一,嗯,在这遗忘之角里,能够记得的好像就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那会是什么样的神迹了?再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只是或许你自己却不知道你是谁。

哦,这倒怪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

他摇了摇头,看来,你都没有听懂我说过的话。我虽然是我,可是我只是在这遗忘之角里的人。曾经的人是谁呢?我已经忘记了人间,忘记了那些忘记我的人。或许,称为人并不恰当,但习惯于这语境之下,所以暂且这样称呼啊。你看我现在这样,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在人间没有人记得,所有的记忆就像一片空白一样,你觉得我知道我是谁吗?

看来,在这遗忘之角的人,还真是不一般啊!

哈哈,那是当然,不过,不知道你所说的不一般是指什么?

不,没什么。

那个,不多说了,我还得去拜见公主呢,说着,他就往云兮那儿走,谁知,又重重地撞在了墙上一般。这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然后对我笑了笑,却又要往墙上撞。我立马又挡住他。

你还说你知道我是谁,那我是谁呢?

公主常常念叨你的名字,这就是其一。你是云者,公主是云兮,传说你们会永远在一起。那神迹之一,就记载着你与公主的传说。

是吗?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那是公主所行之事,就算了解一些,也不一定知道细节。

那你说说看!你所知道的那一些!

你从人间走来,浑身杀气,有如修罗,是为魔星。你头顶血色荣光,走在血流之河,身着血衣,那是归初的你。公主以雪为浴,为你洗尽杀气,以月为镜,为你鉴定心灵。你说,愿将此魔性封印,在此归墟。于是,公主吟唱神曲,为你封印魔性,使你洗心成人。而后,你随月神而去,再入轮回,是为今生。

你说的好怪异,我好像不记得什么魔性不魔性的。再说,我只是普通的小职员,又能做什么呢?

你可以做梦!你以为那是梦吗?

因为不完美,所以不是梦?

完美,哈哈!说得好,就算是控梦者,也未必能做完美的梦吧!

控梦者?

那些能够在梦中保持心性,从而对梦境进行控制引导的人。其实您也算是控梦者,可惜你这魔性没有觉醒。

那你呢?

我只是普通人,在这遗忘之角,像我这样的人多了。

普通人?我看不见得的吧,就说你刚才的那表现。

什么表现?

我模仿他撞墙的动作。

他也摇了摇头。

想来,在人间这样的人可能不多,但在遗忘之角里,这样的人多了。

我皱起眉头,想不通。

当然,您也是这样来到遗忘之角的。

我?

你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只是,你来的时候,公主的结界却无法挡住你,就像现在这样!你来去自如,而我……

哦,刚才你说,像你这样的人多了,这是什么意思。

执着,来到这儿的人,都有一个执着。就像公主所说的,我们是魔族,所以天生执着,从而最终与人隔阂,自立为魔。完全,来这儿的人,都有一个完全。就像公主说的,我们提魔族,所以天生完全,从而最终与人对立。

隔阂倒是好理解,可是完全怎么也与人对立呢?

哈哈,就像我现在这样的执着,其实就是一种完全,可是你觉得有人喜欢吗?

我摇摇头,却是有点招人厌的。

对,您也一样,也招人厌。因为你也有完全的一面,而不像人类,他们都是残缺的。正因如此,才会流传有人类补全计划。而同时,才会有人类的抱残守缺和残缺之美。

残缺之美,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那正是人的本性,就因为他们自身是残缺的,所以他们才容不得完全的事物。你看这遗忘之角,多美,可是,人间却不会有这样的地方,人类的记忆里也不会有这样的地方。你看我,我不好吗?我的容貌也算好吧,可是却没人要,甚至于被遗忘,从而来到此处。

那是怕你花心吧?或者怕配不上你。

他摇摇头。

那是……

他还是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和其他的人也说过话,他们也有很多完全的地方,可是却同样地来到了这儿。

你不是喜欢这儿吗?

喜欢,当然喜欢,只是有时候也会感慨感慨。你再看人类所议论的事情,他们所注意的都是残缺的,都是不完全的。他们喜欢悲剧,他们喜欢坏人。比如那人间的女子,你若真心地,死心眼地追求,她反而恃宠若娇,对你不屑一顾。因为你的痴情是一种完全,而人间是不需要这样的完全的。所以这世界那些痴情的故事都被遗忘了。而有幸能够流传的,也都是悲剧。而其他的一些,所谓的才子佳人,则都是虚假的,从而也就不是完全的。所以纵观人间世界,那些拥有魔性的完全人,最终都将被人遗忘,从而回归遗忘之角。而最终的命运就是回归虚无。

回归虚无,原来如此。

这时,月既央,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径直走了。然后,传来他的声音。

三千世界一朝无,万乘功名片刻输,

便是身居绝顶处,还须遗忘魔心主。

前面听说都还明白,可是遗忘魔心主我却想不明白。正深思着,却感觉云兮要醒了,便往云兮那儿走去。我趴下来,看着她的脸,好美,她还在睡。

就在此时,她的眉头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

当她看到我时,伸了个懒腰,然后站了起来。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哦。呵呵!

呵呵,你知道为什么吗?

呃,为什么?

因为你,有你在,所以可以安息。

嗯。

嗯,你呀!

我们来拜天地吧?

啊?

走吧!

好奇怪,我就这样随着她,任她牵着我走。

沿着海岸线,不一会,出现了另一片宽阔的海滩,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儿布下了一股强大的结界,似乎一直是一个独有的地方。当然,在遗忘之角里,到处都布满结界。而那些结界甚至都在一个地方,而不重叠。也许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在同一个地方,却不重叠。然而,我明白,有很多结界就在同一个地方,但每个结界内部都是独立的。那可不同于人类的水泥丛林的建筑。

还好,这片海滩只有一个结界,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这自然是一个独有的地方,或许与云兮的身份相关,她是人鱼公主。

当我走进结界,一片花园展现在我眼前,眼前是一片庭院。那花就像种在这沙滩上,可是却在蓬勃生长,我从来没有见过在这样的环境里,却能蓬勃生长的植物,尤其是这样的花。甚至于,那一刻,我的心里都感觉到一种脉动,一种生机的脉动,像是盖亚的呼吸。月光照耀下的花园,和人间一样的美丽芬芳,不,是比人间的更加美丽芬芳。

而云兮牵着我的手,带着来到花园正中跪下,她让我闭上眼,然后便开始祈祷。

愿我心里有你,愿你把我忘记。愿天生你无名,愿地长你有命。愿你主宰天地,愿你为人卑鄙……

而我就在这样的声音里,渐渐地感觉到了疲倦,眼皮微展着,幻视出一片奇特的景象。

那人手提石器,披着血衣,泛着血色的荣光,从血流之河走来。而他的脚下,是一个长得和他一样,却闭上眼睛的人。

我突然意识到,他是我,神农氏,耒氏。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走来,他的荣光照耀了整个血流之河的两岸,那些魂灵都在荧光的照耀下凝固。整个遗忘之角在一片喧嚣中突然便再也没有声音,只有他慢慢地走来,而在血流之河的尽头入海之处,站立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那是云兮。他们就这样慢慢地靠近,然后无言无语。随之,那少女一挥手,那人身体慢慢地向后倒下,慢慢地与血流之河中的那个人合为一体。

整个遗忘之角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喧嚣。而那人的血色则慢慢消散,血流之河也渐渐清澈。

人鱼向前伏下身去看那人,然后,整个水面便升起一片冰面,人鱼就坐在冰面上。然后,她轻轻地捊过那人眉上的头发。那是神一般的面容,那是我。只是,现在的我并没有那样神一般的面容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我已经是一个平凡甚至于卑鄙的人类。虽然我不喜欢人类。就像这遗忘之角里的这些人,我想不通,为什么人类会把他们遗忘。

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可是我却知道他是我?

封印之书,能封印很多东西,也不能封印很多东西,于是,对于事物而言,最终都归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归虚对于您却似乎没有作用。

怎么会这样呢,我有什么不同吗?

你来的时候,便是这样的魔星之体,那便是不同之处。不过,之前很多魔星都能够归虚,而只有您不能。不能归虚,本身就是您的不同。

果然,我看到那人渐渐地苏醒过来。那是我!

我这是在哪儿?

遗忘之角。

我被人遗忘了吗?

是的。

想不到,我是天地的王者,我是神农氏族之长,最终却是被遗忘。

是啊,这就是人类啊。就算你是王者又如何,看如今,看那人类的庙宇里,他们所供奉的也不过是你的名,甚至连你的名都已经忘记,那所谓的神,能有几个是真神?

原来如此,是啊,没有真神,真神本就无形,又怎么会现身。就算托体成人,人类那渺小的生命,又能将神的显现怎么流传下去。

您的伟迹,您的智慧,无人知晓,无人传承,不如封印。

不如将神迹隐去,不如将神明隐去,不如将神思隐去,如是为神隐。

正是,您既然来到遗忘之角,就该知晓,便是贵为人王,也一样被人遗忘。不是您不够伟大,而是人类太过渺小。他们会变强大的,只是,到那时……

我心悸。

那时如何?

没什么,先让我将您的魔性封印吧。伟大的魔性,被遗忘是宿命,因为那是完全体。

于是,她唱起歌来:

关于你的记忆,你自己在月华里,别人忘角里,你将自己铭记,别人将你忘记……

那歌声渐渐地吸引了月光,然后月神降临。

月神说,你自己的记忆在月华里,你别人的记忆终会忘记归虚。

就这样,我渐渐地把自己忘记。我回到月华之度,踏入新的轮回。

我对月神说,为什么月华在这遗忘之角上呢?

那得问您啊!

我?

您可是万物之主,这月华也出自您的设计。

我想了想,却不记得了。

也许,我应该把我的忘记都封印,不对,应该让这些忘记归虚。

月神面露难色。

可是,您?

没事,让这一切都回归虚无吧,或许那才是记忆的本真。

于是,月神打开月华,将我的记忆都洒入遗忘之角,然后,看着那些记忆归虚。

可是,那些记忆归虚之后,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然后,又从我的脑海里重新封印入月华。

不知道是怎样顽强的记忆,居然不能归虚!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将记忆都封印在月华里。

这魔性,也该封印了!

这好办,这遗忘之角,本就是世界魔性的归处。

于是,云兮依旧地唱起歌来,而我身上便开始显现出先前的血色荣光,然后,慢慢地浸入身体里,慢慢地完全消失了。我开始感觉到身体的沉重,感觉到一种疲惫感。这就是普通人的身体感觉吗?

我真的累了,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躺在冰面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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