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捎来一片白雪,摇摇晃晃,脚步不稳地落在白锦的发间,乌黑如夜色的长发上点缀着点点雪花,仿佛是入了画卷。丝丝冰凉渗入脖颈间,没有让自己更清醒,只是那股寒冷将眼泪衬得烫得更甚,几乎就要变成这个残忍破败的冬夜里唯一的温暖。朔雪成歌,白锦只觉得身体灌了铅垂似的越来越沉重,晶莹的雪花融化成冰凉的雪水浸湿了衣裳,寒意从指尖涌向身体各处,流连徘徊,刺入骨髓,可她却始终无动于衷。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轮清月越来越明亮,干燥的雪夜把月光映得如粉如沙,身旁不觉得多了道屏障,他身上有种能够温暖到心脏的力量,热烘烘得像火炉一样。白锦抬头,脖子冻得有些僵硬,她扯住连云绝的衣角想要站起来,无力的样子仿佛在一夜间就要变得白发苍苍。
连云绝一把将白锦捞起来将她紧紧地锁在滚烫的怀里,她身上凉得厉害,抵在胸前的手雪团一样地隔着衣物传达来阵阵冰凉。白锦的睫毛上还粘着片片雪絮,有种异样苍白的美,可就在那一瞬间连云绝甚至有些害怕,怕她就此变成雪中飘荡的精灵,自此阴阳两隔。他低头,薄唇吻上她的眼睛,深情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件举世无双的宝物。白锦只觉得被他这一吻又让眼泪失了控制,她伸手缠上连云绝的脖颈,被冻得通红的脸在雪中默默流泪,好一会儿,从连云绝身上的暖意渐渐渗入自己的身体之后,白锦觉得有些疲惫。她往连云绝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还带着些哽咽,“你来啦。你先让我死一会儿。”
在连云山上的火那么烫,在别苑的雪那么冷,不管有多痛苦她似乎总能拥有一个怀抱来包容她照顾她,这样就够了吧。
“折巧会这样,都是我害的。”连云绝的个子很高,白锦还不到他的肩膀,她贴在连云绝身上,用额头在连云绝没有受伤的肩窝上轻轻撞击,垂着的手冰凉冰凉地找到了连云绝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握住,像是个在认错的孩子。
“可也是你救了她。”连云绝说着,反手扣住白锦的手,十指探入白锦的指间,紧紧相扣。都垂着的两双手用一种很难被人看出来的方式纠缠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带来的冰凉与火热。
白锦不再说话,低垂着的头看着自己和连云绝相握的手痴痴地笑着。从屋里头传出来的声响却让她的脸颊蓦地烧了起来,她被冻得苍白的脸带着粉红像是一片悄然盛开的桃花。白锦从连云绝身上退开,疾步走到隔壁的屋子,推开门进屋后又出来,接着在附近的厢房里一间一间如出一辙地这样做。连云绝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月光把他狭长的眼睛映得格外的亮,带着温暖和宠溺。他有点惊讶于他和白锦发展得这样快,却很享受这样的过程,省去了那些唧唧歪歪的过程多好。
直到白锦逛完附近所有的厢房她垂头埋着烧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回到连云绝身前,就那样安静又别别扭扭地站了一会儿后,她冰凉的小手捧着连云绝的脸,强制连云绝看着她。她的眼睛澄澈得像是两轮明月,连云绝看见自己的样子倒映在她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特别的满足。
“看着我!什么都不要想!”白锦眨眨眼睛,努力地让自己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试图用意念让自己的脸蛋降温。
“怎么了……呃……”连云绝觉得疑惑,她越是让他什么都不要想他的思绪却越往远处飘。身旁的厢房里一直被无视的声音就在这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进神思里,他就是想不在意也已经来不及了,连云绝一愣,也同白锦一样红了脸。他轻咳了一声,把脸别过去,看着漫天冰雪里突兀的红梅,压低声音道,“让我看着你不多想更难。”
白锦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折巧叫唤的声音太大了,周围的厢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又担心她而不得不守在这儿。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就算了,偏偏连云绝也在。白锦是大夫,以前对这种事儿没什么特殊感想,可是眼下连云绝在这儿……真真是难以不多想……
“我们去看梅花!有什么声音吗?!我没听见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白锦往前蹦,在雪地里留在一串脚印又被裙摆抹去了痕迹,她躲在梅树后,低头捂着自己的脸。白锦以为自己隐匿了身形,何奈之前一直攥着手心里后来别在发钗里的夜明珠亮得几近耀眼。
“你把我送给你的珠子嵌在发簪里了?”连云绝只觉得哭笑不得,隐藏了那一抹小巧的身影的梅树后边发着淡蓝色的光亮,格外抢眼。
白锦一愣,一头栽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连云绝见她突兀地就倒在雪地里眉头一敛,点足飞身而去,就在要靠近她的时候白迹忽然翻过身来往他身上砸了一大把雪,脸色不知是被冻红还是被羞红宛若三月的桃花。
“哈哈哈!中计了!”白锦笑,看着连云绝顿时发青的脸只觉得心情愉悦,让他揭她的底!
她蹲下来,两手各抓起一把雪团成雪球背在身后。白锦带着歉意走到连云绝面前,巧笑倩兮地摇晃身子看着连云绝气得青白的脸,讨好似的抱住连云绝的脖颈。连云绝虽恼,却也对她无可奈何,他刚想说话,后颈里就被白锦塞进一团冰凉冰凉的雪。白锦塞完就眼疾手快地退开一步,看着连云绝面色明朗,笑声却银铃还清脆。
连云绝这才恼了,飞身上前将白锦堵在梅树桩上,将白锦的两只手扣在头上,这暧昧的姿势让白锦一惊,玩心这才淡了下来。
“你你你……你干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我让你砸回来……”白锦看着连云绝胸腔里仿佛有数百只兔子在跳,潮水一般的悸动冲刷上来。折巧的叫唤还听得见,甚至是清清楚楚。她紧张地看着连云绝的眼睛,却看见连云绝用一只手扣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解开了他的面具。
白锦睁大眼睛。早前白锦就猜测连云绝会是个很美的男子,因为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美得不可思议,他的唇形也被勾勒得几近完美。他的长相不像自己的两个皇兄的那种英毅,而是散发着一种妖孽一样的气息的邪魅之感,摄人心魄。白锦呆住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连云绝那张美得不可思议的脸就这样数倍放大在她眼前,她觉得她快要晕过去了,心脏怦怦直跳停不下来,甚至身子瘫软。
连云绝的唇角挂着一记浅笑,他的脸越埋越近,白锦吓得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却好半天不见动静。白锦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却发现连云绝讥诮地看着她笑,她恼羞成怒,刚想挣扎连云绝却用他的额头磕上白锦的额头,还慵懒地磨蹭两下。
她的心要化掉了。这熟悉到不可思议的举动……
“你在想什么呢。”连云绝的声音里夹着一声轻笑,眼神里的邪肆越来越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