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羽在少年上楼后，转向狼藉的大堂，有些无奈——自己还没吃饱呢，不过看来是没什么办法了。
尾巴从角落里跑了出来，几下就蹿上了林渐羽的肩头，刚才在对方出手之前，林渐羽已经让尾巴跑去一旁了，虽然尾巴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既然是林渐羽的话它还是很乖巧地照做了，不过跑走之前又从盘中抱了一颗花生就是了。
说书老者走了过来，作了个揖，林渐羽还礼，老者看着林渐羽，既是感谢又有些担心地说道：“今日之事全因老朽而起，连累到少侠了。”
林渐羽不过十多岁，就能对上几个成年人而不落下风，绝不是普通人，再者说书老者听的仔细，之前上楼的那个少年说到了启元，那么眼前的少年自然是修道中人，称一声少侠也不为过。
“老丈言重了，只是应做之事。”林渐羽说话时很平静，因为他确实认为是这次出手只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师父说过，修道，最重要的是修心，问心无愧才能一路向前，林渐羽很尊敬师父，自然不会忘记。
说书老者听着林渐羽的话，再看到林渐羽平静的神色，明明是他出手帮了自己解围，但是却好像就像眼前少年所说，只是一件他应该做的事情一样，老者内心感慨不已，心想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却有这般气度与身手，不是世家后代就是名门弟子，于是问道：“不知少侠师从何处？”
“我师父只是山野散修，并不出名。”这么说是师父的嘱咐，理由是怕说出他老人家大名很多人就怕的跑掉了，不利于林渐羽的修行，林渐羽当然是不相信，不过既然是师父的交代，照做就是了。
老者自然是不信，不过既然不肯说，自己也不便追问，再次道谢后准备就离去了，不过在走之前，他又对林渐羽说了一句：“虽然少侠身手不凡，不过刚才那些人是浔阳城有名的无赖，还请少侠多加小心。”然后离去。
林渐羽看着老人的背影，想着说不定还真是惹上麻烦了，不过他不会后悔，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路见不平不出手，问心有愧还修什么道，习什么武。
虽然饭是吃不成了，但是也不影响到林渐羽的心情，他决定去浔阳城里逛一逛。
浔阳果然不愧大城，走在浔阳城的大道上，林渐羽想心里想着。
街边都是店铺，五花八门，无论是柴米油盐，还是兵刃武器，应有尽有。还有些摆在街上的小摊子，卖些泥人糖葫芦，往往能引得小孩子走不动道。当然还有些卖大力丸什么的江湖人，不过林渐羽对此只是笑笑。
师父虽说没有认真教过自己医术，只是让自己读医书，但是林渐羽自小就尝试过无数药方，而且有时师父煎药时候也会说道一些。而正所谓久病成良医，林渐羽读过很多医书，研究过很多药，所以他能够仅仅是闻，就猜出师父的药里成分的绝大部分，那么对这些说的天花乱坠的药丸，自然是一眼看穿。
围观的人稀稀疏疏，浔阳是大城，哪怕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占了绝大部分，但城中居民的眼界也不是寻常地方能够相比的，更不提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客。
卖药人仍旧卖力地吹嘘着自己的药，要不是想着说这药能生死人肉白骨实在太夸张了一些，估计也没人信，不然说不定真能说出口。
林渐羽也没当回事，就准备继续向前去看看。
不过正路过药摊时，他听到了一声询问。
“请问，这真的能治很多病么？”
林渐羽转过头去，只看到一道背影站在药摊前，穿着的是长袍，头也是在帽子里，这装扮在初秋还显热的时节确实不多见。不过个头不高，而听着声音应该是个女孩子。
“那当然！我这百病丹可是很多珍贵的药材炼制而成，保证药到病除，包治百病！”林渐羽这才发现，原来在这里卖药的人，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眉眼有些青稚，但是说起他的丹药来却是眉飞色舞。
“那，那能够治好需要龙血草的病么？”少女的声音有些低。
卖药的少年卡住了一下，不过之前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当然可以，不过龙血草而已，我这百病丹的用药可比龙血草珍贵多了。”
少女听完明显是有些开心，不过想到了龙血草的珍贵，神色有些低落，为难地问道：“那是不是很贵啊？”
卖药少年松了一口气，想着刚才这话差点连自己都不信了，这个小姑娘竟然相信了，于是一副故作高深的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拿下。
“自然是不便宜，不过医者自然是要行医救人，我看也算与你有缘，这样吧，我看一百两就行了。”
卖药少年不像医者，反倒是一副神棍的语气，不过小姑娘明显地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卖药少年心想是不是开狠了价格，正准备开口再降一点。
“不过陈皮，川贝一流，除了能治一治嗓子，还能治什么。”一道声音响起。
少女和卖药少年同时望去，林渐羽已经走到了药摊边，看了看那些药丸，还拿了一颗凑近鼻子闻了闻，摇了摇头，说了刚才的话。
少女有些发愣，而卖药的少年明显有些脸色发青，眼前的少年看来不是善茬，大赚一笔的机会看样子是要泡汤了。不过想归这么想，肯定是不能承认的，不然还有人在看着，自己以后还怎么蒙人，不对，做生意啊？
“哎，你这人怎么瞎说话啊，我的药丹可是由血参和其他名贵药材一起炼制的，包治百病，再说你懂医术么你就乱说？”少年虽然心里有些慌，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很凶的样子。
“略懂。”林渐羽也很实诚地说了出来，和师父的医术比起来自己自然是只能谈上懂些皮毛。
“略懂你就瞎说？小孩子说谎不犯法啊？赶快走，别妨碍我做生意。”卖药少年听道林渐羽这么说，松了口气，不过一个少年说另一个少年是小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好笑的。
“但是刚才这位姑娘提到了龙血草，不谈它的珍贵，龙血草性热，能补气益血，祛除寒毒，对于受内伤之人有显效，可对？”林渐羽也没管，继续说道。
这是懂医术的人都知道的，所以卖药的少年也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这百病丹没有龙血草，但是有血参，一样的药效。
林渐羽笑了笑，说：“确实，血参有相仿的效果，但是众所周知，龙血草是珍稀的药材，而血参却远远比不上，为什么？”
卖药少年也愣了一下，确实，说是这么说，但是为什么？
林渐羽摇头，“因为血参虽然也能补气活血，但是哪怕百年的血参，药效也是差了不少，只有千年以上的血参才能说比得上龙血草的药效，所以你刚才说能治需要龙血草的病症，是不可能的。”
卖药少年一时语塞，千年的血参，怕是比龙血草都要稀有，价格自然也不会是自己刚才说的那样。
林渐羽一番话说的很认真，少女听后，原本有希望又带着些犯难的神色，现在只剩下一脸黯淡了。
而原本安安静静在林渐羽肩膀上的尾巴，看到卖药少年的哑口无言，竟然吱吱地笑了起来，很是可爱。
卖药少年一脸恼怒，原本都快卖出去了，碰到这么个人，竟然连一只松鼠都嘲笑自己，于是在周围隐约的指点中，气冲冲地收起了自己的摊子。
林渐羽也不多言，转身就准备继续向前。
还在药摊前的少女看着林渐羽就这么走了，赶紧追了上去。
“麻烦等一下！”少女叫着林渐羽。
林渐羽停下脚步，不知道少女还有什么事情。
“那个，那个，刚才谢谢你了，不是你我还蒙在鼓里。”少女追的有点气喘吁吁。
“只是恰好罢了，我确实不怎么精通医术，但是对能治疗寒症的药却正好知道些。”林渐羽点了点头。
“但是你还是帮了我，姥姥说过，有人帮你你就要感谢人家。”少女认真的回答，眼睛看着林渐羽。
林渐羽倒是第一次正面看到少女的容貌，虽然岁数不大，但是少女长得很是娇俏可爱，尤其是一双眼睛，既大又有神，林渐羽看着少女的眼睛，就想到了秋天时节的云溪，一样的水波流转，一样的平静柔娴。
看着少女，尾巴却突然有了异样，毛茸茸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向着林渐羽的后颈躲去。
林渐羽很少看到尾巴会这样，不知道尾巴怎么了，但是现在也弄不清楚，只好向少女解释道，“它很少见人，怕生。”
少女点点头，“不过还是谢谢你，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渐羽。”
“我叫苏半夏。”少女很是可爱的回答。
不过可能是因为想到了刚才的事情，叫做苏半夏的少女脸色又黯了下去。
“总是会有办法的。”不知道为什么，林渐羽想安慰一下她。
“嗯。”少女勉强的笑了笑。
再次道谢后，少女转身离去，不过林渐羽隐约听到了少女低声说了句“只能这样了”。
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人群，林渐羽转过头来看着稍稍平静下来的尾巴，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尾巴觉得心安，然后很享受地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蹭林渐羽的手掌。
再次沿着热闹的街道前行，林渐羽顺道买了些街旁的小吃食，正好午饭也没吃好。
正在林渐羽边吃边看的时候，又一道声音响起，林渐羽有些无奈的想着又是什么事。
林渐羽回头，原来是刚才的那个卖药少年。
林渐羽看着他，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其实也只有林渐羽会觉得不清楚他来找自己什么事情，想想看搅和了别人的“好事”，怎么看这少年都是来找他麻烦的。但是林渐羽因为从小在深山的缘故，不是很懂人情世故。在看来刚他才的只是他和这少年进行的一次交流，谈论龙血草和血参的区别，仅此而已。
少年看着林渐羽一脸不明情况的表情就一肚子来火，气冲冲地说道：“喂，你小子搅黄了我的生意就想这么跑了？就说你怎么赔我吧！”
少年觉得自己的气势很足的，而且语气也很凶，对方年纪也不大，肯定会慌。
林渐羽想了想，有些恍然，然后回答道：“但是龙血草和血参确实相差甚远啊。”
少年刚才看到林渐羽走了，是急急地收摊子后一路跑过来的，所以听到林渐羽的话差点一口气没喘出来，呛的直咳嗽。
两个人如果不在一个频率上，确实很难沟通，通俗一点说，就叫鸡同鸭讲。
少年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更是满脸怒气，恶狠狠的盯着林渐羽，“你小子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今天不给你点教训小爷我就不姓靳。”
林渐羽这时才有点明白过来。但是他还是如实说了，“我觉得你大概打不过我。”
少年脸色很是精彩，这人不知道是缺根筋还是就这么直？
多说无益，少年撸起了袖子，然后林渐羽感觉到了，少年身边的元气有些聚集起来了。
果然是启元了。林渐羽有些暗道。他从看到少年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身边隐隐汇聚的元气，所以知道他是修者。
但是还不够。林渐羽从少年汇聚的元气就知道，少年可能也启元不久，虽然自己也是，但是这个少年不是自己的对手。这不是自大，而是林渐羽清晰的判断后得出的结论。
毕竟他的启元，可是用了四年。
但是林渐羽并不想和他交手，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必要。于是林渐羽脚下移了一步，虽然只是看似小小的一步，但是这是云身的起步式。
师父没有教过自己什么功法武功，唯独教了自己这一套步法，虽然之前只有半卷，但林渐羽确实练得很熟。
少年之觉得眼前少年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就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是什么速度？秋风扫落叶？快刀斩乱麻？但是，不管怎么想自己都是被扫的，被斩的那一方。
少年喉咙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林渐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说什么，然后掉头就走了。
只留下少年独自站在喧闹的街上。
……
……
天还没亮，但是林渐羽已经醒了过来，这是在山里这么多年和师父做晨课养成的习惯。
洗漱过后，林渐羽在客栈的院子里转了转，然后发现了墙角的梯子。
顺着梯子，林渐羽爬上了客栈的屋顶。
太阳还没升起，不过从这里应该是可以早一点看到太阳吧，就像自己在云溪山顶一样。
想起云溪山，林渐羽微微笑了，很有种放声大喊的冲动。
不过幸亏没有，因为他发现了屋顶还有一个人。
昨天出手帮他的那个少年，他也在屋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