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一大早,太阳已经出来了。马玉兰前一日找卢队长借来板车,一早江云海便过来帮马家把要拿去卖的稻谷给抬上车。这次有江云海帮着玉兰去镇上,马老憨也就不用出门了。江云海做事,他还是放心的。两人出门前带了几个白面馒头,便启程了。
江云海在前面拖着板车,马玉兰在后面帮忙推着。等两人走到张书记家稻场的时候,却停住了。马玉兰一看,原来是书记家门口晒着稻谷,已经铺到了路中央,挡住了去路。这时,水桥娘正从屋里走出来,见稻场边的马玉兰和江云海,心里便不高兴了。这个马玉兰,怎么天天跟江云海在一起?把咱们家水桥当什么了!
水桥娘见他们被自己家的稻谷给拦住了,又幸灾乐祸起来。她也不去扫,瞧了一眼,便自个儿回屋去了。马玉兰见水桥娘不愿意让路,心里犯愁了。
“这可怎么办?”马玉兰道。
“哼,书记家的稻场就是大啊,连走人的路都给占了。”江云讽刺了一句。
马玉兰走到张书记家门口,等着水桥娘出来。可那水桥娘偏偏不再出去,也不见人影。马玉兰知道,她准是故意的。
“哎!有没有人啊,出来把这里扫一下!还让不让人走了?!”江云海等不及了,跑过来就大声朝书记家里面嚷嚷。马玉兰在一旁忙把云海按住,要不然,他估计就直接上门找人了。不过这下倒把水桥娘给喊出来了!
“谁这么大喊大叫的?真没教养!”水桥娘出来就对着江云海鄙夷地回了一句。
“那就麻烦您把门口扫下,别挡着路。这路是你们家的么?”江云海可不怕她,不过也不想说得那么难听。便做了个“有请”的姿势。
“没见这是在晒谷啊?我偏不扫,你要走,就绕到后面走吧!”水桥娘很是不喜欢江云海,尤其不喜欢江云海跟马玉兰在一块儿。今天她倒要看看,这毛小子是要跟她杠上了。
“大娘,我们马上去卖谷,等不了了,麻烦您就扫一下吧,回来我帮您一起收稻谷行吗?”马玉兰看着水桥的面子上,也不想跟水桥娘有什么过节。
“你还有脸来咱们家?自从上次水桥回来,你就没来见过!哼,这次来又是干啥?”水桥娘提起上次那事儿就没好气,抱着胸一脸的不给面子。这下让玉兰不再说话了,她可不想扯到水桥身上去。
江云海想这书记夫人怎么这么难缠,还蛮不讲理。这下还来说玉兰的不是,心里是又生气又厌恶。“我说,张书记家的人也会这样仗势欺人了!霸占着路不让人走,我明儿就来问问书记,要他给咱个说法。”
“你去呀!看他相不相信你!”水桥娘两手叉着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得云海只想骂人。玉兰也没想到水桥娘是这样记仇又不讲理的人,心里也不再有什么愧疚。
“走!”马玉兰拉着云海就走回板车那儿。“咱们直接过去,别管她!”江云海也是懒得跟书记夫人再多费口舌,他早就这么想了!只是碍于玉兰的面子,没敢。现在听玉兰这么说,直接拖起板车,就朝眼前的稻谷上碾过去。
“嘿!你们竟敢轧我的谷!你们给我站住!”水桥娘这下急了,她以为她书记夫人的威严还是能够压压这两人的气势的,哪知他们直接对着干起来。水桥娘忙跑过去,想要拉住他们的板车。可哪里还拉得住?江云海拖着板车飞飞地跑起来,马玉兰也在后面使劲儿推着,一下就跑到了大马路上,把水桥娘甩在后面,以及那片凌乱的稻谷……
两人跑了一截,停下来,回头望见水桥娘还站在她家门口,叉着腰,指着他俩在那喋喋不休,估计又是那些难听的话。两人一下就笑了起来,仿佛是打了胜仗一样高兴!
“水桥娘简直就是只拦路虎,真让人生厌!对付这样的人啊,就应该用这种比她更狠的方式。要不然,以后都要被她骑在头上,日子就难过了。”马玉兰笑完说道,她之前还碍着张水桥和张书记的情面。可是水桥娘太霸道了,她不得不让水桥娘瞧瞧,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
“对对对,不过,你说她会不会以后来报复咱们两家?那我可要被我爹骂死了。”江云海十分赞成,但也心存疑虑,他可不想书记夫人跟自己的爹去告状。
“不会的,我相信在她来找咱们之前,书记和水桥也会阻止她的。”马玉兰知道,张书记是个明事理的人,他是不允许自己家人胡作非为的。
………………………..
去镇上的粮食局得要走六里路,不算近。加上刚刚跟水桥娘那么一闹,时间越发紧了。两人继续赶路,终于在快午时的时候到了粮食局。结果一看,那粮食局的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全都是从附近乡里过来卖谷的!几乎都是拖着小车,上面一袋袋的稻谷。有的还自带板凳坐在那儿等。看来他们是来晚了!这一等,估计得要天黑才能把谷给卖掉………
“这么多人!”江云海放下板车,摸了把汗说道!
“嗯,看来只有等了。”马玉兰看了看队尾说。
两人便把车拖到后面,排起了队。天气依然很热,两人出门前又没带帽子啥的,站在大太阳底下很是难受。
“哎,咱们去买冰棒来吃吧!”江云海提议。“先卖了谷再说吧。”马玉兰摇了摇头。她这次是来买小猪的,还不知道这些谷卖了够不够那钱,所以每一分都很珍贵,没有把猪买了,她断然是不肯花的。
“给!”江云海从包袱里拿了馒头,递给马玉兰。这是他们的午饭,又经济又实惠。不过这么热的天,玉兰也吃不下。她想着前两天下雨,不知道谷到底干透了没有,要不然不干净或者还没晒干,那还得回去重新弄好了再来!她可不愿意再跑一趟。心里还是没底儿,却也只好等着给人检查了。
等了近两个小时,前面还剩五六个人。马玉兰和江云海关心着前面的人,希望他们都能一次性通过。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好像是粮食局负责检查稻谷的人跟卖谷的人在说话。马玉兰和江云海透过人群,看见一个穿制服的胖子正拉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大爷往外走。
“抬走,抬走!”胖子大声朝旁边的人喊着,另外两个人便把一袋袋稻谷往外抬。
“您就通融一下吧,我是从九乡过来的,昨晚上就来了。我家的娃儿正等着钱看病呢!大哥,您就行行好吧!”大爷也拉住胖子的衣服,不肯离开。
“不行!你这稻谷没弄干净,有的还是湿的,收不了的,你抬回去弄好了再来!”胖子依旧严苛的语气,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怪可怜的…..”“是呀!”……….周围的人也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地看着大爷。
老大爷见实在是不行,可家里等着用钱已经等不及了,心里一阵悲凉。眼里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扑通”一声,大爷跪在了地上:“您就行行好吧,我们这十里路过来不容易啊,这已经是第二次来了,谷子很好了,就一点点草,我老头子真的是没办法了啊!”大爷在地上抹着眼泪,看得周围的人是又害怕又无奈,无不动容,却又爱莫能助。谁叫这粮食局的人这么“严格”呢!
“不行的老人家,您要不就去旁边再晒晒吧,咱们也是秉公办事,上头交代的。这粮食也不是咱吃,要是给咱的,那我当然是没话说的。”胖子最终还是没有让通过。大爷的稻谷也被堆放在了外面,地上也掉了些。老人只好跪在地上,把那些撒了的谷子一颗一颗捡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庄稼人,每颗稻谷都是自己的血汗啊!
“粮食局也太苛刻了。你看那些在那边晒谷子的人、在机器里过滤空壳的人,还有这老人家,真无奈啊!”马玉兰感叹道。
“就是!咱们又不是机器!也太没人情了!”江云海也看不过去。
“不知道咱们的能不能一次通过。好多人都回去返工了!”马玉兰心里着实担忧着,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