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这一日,未时,启预正在书房内与几位官员商议政事。
“老爷。”东叔略带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各位大人先回去吧,这件事下回再议。”
“是。”
待众位大人都走了,东叔忙道:
“爷,后亭公子和胡胜回来了。”
“人呢?”
“在后院的厢房里,胡胜受了重伤,刚进相府就昏过去了。”
启预心下一凛,胡胜的武功他最清楚,如今让他去绕府,却重伤回来。忙快步往后院走去,一进屋,只见余后亭正不断的往胡胜的伤口上撒药止血,却很快就被血水淹没,可见伤口之深。胡胜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见启预来了,余后亭忙起身道:
“绕家大火,满门尽灭。”
启预脸色一变,道:
“你可去看了?”
“无一生还。”
“这是我在两个尸体身上找到的。”余后亭说着拿出了两块刻有绕字的玉佩。玉佩上还沾着大火后留下的炭灰。
“我们派去的人呢?”
“我去时,胡胜已经在树林里奄奄一息了。安顿好他,我去了绕家,衙门正在清点尸体,我们的人全军覆没。”
启预眼中冷光一闪,眉头紧皱,随即吩咐道:
“东叔,你派人把我的印章八百里加急送到令州刺史手中,让他务必查清此事,再请个大夫来。”
“是。”
待余后亭给胡胜止住了血,二人才出了房门。
“预,此事…..”
余后亭想到倚凉若是知晓了此事,欲言又止。
“先不要告诉她。”
余后亭看着启预冷然离去的身影,不禁喃喃道:
“预,我们欠她的,欠绕家的已经够多了。如今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啊。”
相府连着这几日都出奇的安静,似乎连下人们的走路声都轻了。倚凉淡淡的笑了笑,看着端茶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样子,对一旁的忆合说道:
“东叔又训你们了吧。”
忆合偷眼瞄了瞄倚凉的神色,摇了摇头。心下却是郁结万分,自家夫人本就是淡然沉静的性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在府中看书,或在后院侍弄那些花花草草,极少出府。如今,青州都已传开了,说丞相夫人的娘家也就是绕家,已经被乱党满门尽灭,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老爷最近更是忙的没在府里落过脚,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也就噤若寒蝉了,何况东叔也提前打过招呼,不准在夫人面前乱嚼舌根。忆合思来想去,终是闭紧了嘴巴。
正当这时,一个女子猛然闯进了屋内,忆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女子扑到了倚凉身前。
“小姐……”
倚凉又惊又喜,面前的女子可不正是凭兰。只见她眸中悲痛万分,叫了一声小姐后,便再吐不出一个字。倚凉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忙道:
“凭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管家也匆匆赶来了,嘴里一边说着:
“凭兰姑娘有伤在身,还是先去休息。”
一边示意忆合,二人准备拉着凭兰出去。凭兰此刻眼中全是泪,似是箭伤未愈,脸色苍白。倚凉一见,便知蹊跷。刚要上前扶凭兰,就听她厉声喊道:
“绕家满门尽灭,我家小姐竟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你们……”
倚凉顿时只觉五雷轰顶,惊的连退了几步,口中下意识问道:
“凭兰,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东叔和忆合见已瞒不住,无奈放开了凭兰。凭兰忙爬到倚凉身边,道:
“小姐,他死了,他死了。”
倚凉一把抓住凭兰,双眼微眯,冷光乍现。
“谁死了,说清楚,谁?”
“二老爷和大老爷,还有绕家四十几口人,全死光了。”
凭兰也是丝毫不顾倚凉的指甲早已嵌入了她的皮肉,声嘶力竭道。
倚凉脚下踉跄,险些没站住,忆合刚要去扶,被一把狠狠推开。此时只见倚凉双眸圆睁,像失了魂魄般,猛地跑了出去,嘴中喃喃道:
“乌抿,父亲……”
走廊上,倚凉连番撞倒了几人,下人们忙躬身退避。就在倚凉跑至前厅时,被刚赶回府的启预一把抓住。启预低头一看,这向来淡定从容的女子如今青丝散乱,身上只着了单薄的素裙,鞋子早在刚才急跑时遗失了,一双玉足踩在冰凉的地上却不自知,清眸在看到抓住自己的男子时有了光亮。
“启预,带我回令州,我不信,带我回令州。”
而启预冷然而坚定的眼神让倚凉意识到了什么,脚下退开几步,她妄图挣开起启预的禁锢,无奈纤细的手腕却被牢牢抓在启预手中,纹丝不动。这时,余后亭也闻讯赶来,一进府却见这幅光景,不禁顿步在原地。这时倚凉也看见了余**,忙道:
“后亭,你可见到我父亲与小叔的尸首?”
余后亭见倚凉眼中满含期望,沉默良久道:
“我在两具尸首身上找到了刻有绕字的玉佩。”
倚凉腿下一软,就要瘫倒在地,启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刻有绕字的玉佩,名为传子玉,不论嫡庶,绕家男子皆有,随身佩戴。
蓦地,倚凉看向余后亭,眼神中的哀怨沉痛不禁令人心中一凛:
“你答应过我的,后亭,你答应过要护我家人周全,你答应过的……”
倚凉只觉心中钝痛,血气翻涌间,喉间一股腥甜,却是呕出血来。启预大惊,一掌打在倚凉的后颈上,让她暂时晕了过去。启预抱起倚凉,便朝内屋走去,嘴中不忘说道:
“后亭,跟我来。”
余后亭心中酸涩,想到刚刚倚凉狂乱呕血的样子,忙大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