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座四周寂寂无人的私家园林旁,郑锦又挟抱着紫裙少女几个纵跃,来到一段偏僻的苑墙下,手臂一松,轻轻放少女下了地。
“闭上眼睛不要动!”
郑锦一声命令,拔剑快如光电地一剑斩断了少女的脚链。
少女一阵眩晕站稳后,又转过身去,幽幽道:“多谢大侠相救之恩。大侠若要相救,不如救到底,将我送去一个地方,若要我跟你去什么昆仑山,我是死也不去的。”
“你要我带你去什么地方?”听这她幽幽可怜的声音和一口一声大侠,郑锦就算真有歹念此时也会心软了。
“送我回家。”
“你家在哪里?”
少女袅袅转过身,一双清澈潋滟的双眸看了郑锦几眼后,轻咬了嘴唇,似乎下了决心要相信郑锦到底,告诉郑锦她是谁,她家在哪里。正当少女准备开口时,祁班孙和凌寒已赶了过来。
“槿若,你怎么会在总兵的花轿里,你娘亲呢?”祁班孙人还未过来就已迫不及待地问。
“二舅!”少女听到祁班孙的声音,一下就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你别哭啊槿若,快回答二舅的话!”
“我……我是被他们抓走的!总兵给五千两银子,要我去做他小妾,娘亲不同意,然后他们就抓人,娘亲上前拦,被他们推翻在地上……”
不等张槿若说完,祁班孙就已一转身向张家飞奔而去。郑锦从他眼神可看出,若他姐姐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要去杀了那个总兵。
“二舅,带我一起回去!”张槿若忙在后面追了两步。
“世子,不要让她跟来!”祁班孙眨眼间就已在十几丈之外。
张槿若还要追时,郑锦一下拉住了她的衣袖。
“你放开我!”张槿若一番挣扎。
“现在你回去很危险的,说不定那总兵又派人去你家了。”
“可是……娘亲她……”
“放心,你娘亲不会有事的,何况有你二舅已回去了。”
听了郑锦的解释,又低眉沉思片刻,张槿若终于不再挣扎,抬起清澈明亮的双眸看着郑锦道:“那大侠你现在送我去祁家,如果我娘亲没事,她一定会去祁家找我外婆,如果我娘亲受了伤,我二舅也会带她去祁家。”
为什么一定是去了祁家?郑锦忽然明白,张槿若可能已没有了爹,孤女寡母在夫家已没什么依靠,出了什么事只能去娘家求助。想到这里,郑锦更对她增了几分可怜。
“好,我带你去祁家,你知道祁家在什么地方,怎么走吗?”
张槿若抬头向四周望了望,说道:“这个地方应该是沈园,我三年前来过,应该知道路。”
沈园?这里就是唐婉和陆游魂牵梦断沈园?郑锦望着这五百多年后仍郁郁葱葱,占地七十多亩的一片壮观秀丽私家园林,不禁暗生感慨。
“世子,这座沈园在两年前已被我们的人买下了,要不要我带你进去?”凌寒忽然凑近郑锦低声问了一句。
“可以,你带我去。”郑锦想了一会后答道。
“遵命,世子。”凌寒立刻拱手答应,向园门口走去。
这时,那边已走出来一个青衣大汉,对凌寒抱拳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是来游园还是来找我家主人?”
“凤花亭,高溪庵何在?”凌寒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问。。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兄弟是要去那里么?”青衣大汉前面那句话不是直白念出,而是用一种特别的音调低唱出。
“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兄弟我正要去那里。”凌寒也用特别的音调唱答了一句。
暗号对上了,青衣大汉又警觉地看向了后边的郑锦,看着他带了一个少女,还有周围八个带刀侍卫,还有些不明白他们是身份,有些不放心。从来洪门接头传讯都是单独相对,没有一下带这么多人来接头的。
凌寒也不多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银牌在青衣大汉眼前晃了晃,青衣大汉看到那块腰牌立刻脸上显出惊诧之色,对凌寒低头躬身而拜:“请尊使和你的客人都随我来。”
凌寒的腰牌是洪门分使的腰牌,洪门总部除了左中右三使外,还有十八个分使,他们比九个分舵主要低一级,但比各地分坛的香主要高一级。绍兴府的洪门香主平时受江南分舵舵主管辖,但见到总部派来的分使也必须听令。现在这个青衣大汉职位不过是山堂下的一个巡风,见到凌寒当然毕恭毕敬。
郑锦现在虽然洪门总盟主的腰牌被张倩倩抢去了没还,但有凌寒在身边,不用总盟主的腰牌也可以调动一个分坛的力量。
凌寒又附耳对青衣大汉说了一句话,青衣大汉更惊骇地看了郑锦一眼,忙快步向院内走去。
张槿若见郑锦要到沈园去,淡如轻烟的双眉轻蹙了蹙,清亮的双眸也泛起一丝忧虑。
郑锦知道她在担忧自己说话不算话不带她去祁家了,忙解释道:“我只进去一会,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我去借一辆马车,可以更安全地送你去祁家。”
“那是我误会大侠你了。”张槿若轻咬了咬红嘟嘟的嘴唇,对郑锦报以歉意一笑,然后跟在郑锦的身后向沈园内走去。
“槿若,你多大了?”郑锦看到张槿若那含羞的歉意一笑,觉得既像萝莉般青涩,又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
张槿若抿嘴轻轻一笑,却不回答,反而问了郑锦一句:“我二舅叫你世子,你是什么世子?”
“你不妨猜猜看。”
“嗯,我猜你是……你就是那个曾三天打下漳州的延平王世子郑……”
张槿若欲言又止,郑锦却对她刮目相看。这年头没报纸没电视没网络,张槿若凭什么根据“世子”二字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为什么这么猜?”郑锦有些好奇地看向张槿若问。
“世子是王之长子,如今神州大陆的王,除了在东南抗清的延平王,我二舅又会将哪个王放在眼里?又怎会和其他八竿子打不到的世子在一起?”张槿若微撇了撇嘴,显然对郑锦的大惊小怪有些不以为然。
“看来你很了解你二舅啊!”郑锦再次感叹。
“那当然!”张槿若更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
入了园门,穿过园内的假山曲流,花间小径,曲径通幽之后又豁然开朗,园中佳木葱茏,清池涟漪,奇花点缀,亭台楼阁和排排院落的布局错落有致,建筑古意盎然,郑锦虽对园林艺术一窍不通,但看着也觉得壮丽秀逸,赏心悦目,只是不知陆游和唐婉题的那两首《钗头凤》词的粉壁在哪来。
走近分坛的主楼大厅,只见一个年约四十岁,方脸阔口的大汉已率一群人在门口恭候迎接。
“洪门江南分舵绍兴分坛香主易青龙率属下各堂主参见总盟主,恭迎总盟主大驾!”郑锦刚迈进厅门,方脸阔口的大汉就单膝跪下参拜,后面几个堂主也随着单膝跪下。
“属下执堂堂主金明高参见总盟主!”
“属下礼堂堂主何广才参见总盟主!”
“属下刑堂堂主沙海参见总盟主!”
“属下剑堂堂主古超群参见总盟主!”
……
洪门的一个分坛组织,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香主、副香主外,还有内、外八堂十六堂的堂主。今天留在园内,来参见郑锦的有七个堂主。洪门现在对外还主要以商业组织的面目公开活动,辅以情报组织的功能,这些堂主平时都比较忙。
郑成功将总盟主之位让给了郑锦之事,陈近南早已通知了各分舵,各分舵之下的香主也都已知晓。而绍兴分坛的香主易青龙三年前曾去厦门岛总部见过郑锦,所以现在郑锦即使没有拿出总盟主的腰牌也不妨碍易青龙率部下参拜。
面对易青龙此时率属下堂主的参拜,郑锦正常的做法是应该是回礼让他们起身,然后赐坐,大家一起喝酒议事。但郑锦现在没有回礼,而是表情看起来有些生气。
易青龙不知郑锦为何生气,低头不敢出声,八尺虎躯都有些颤抖起来。洪门的分舵主和香主都对陈近南又敬又畏,而陈近南在发給各分舵分坛的亲笔信中又对信任总盟主郑锦推崇备至,加上郑锦三天打下漳州的威名已传遍天下,现在郑锦有些生气了,易青龙又不明他生气的原因,如何不战战兢兢的害怕?
“易香主,你可知我身边这位小姑娘是谁?”郑锦终于收敛了一下怒容,开了口。
张槿若本来和郑锦一起进来面对这些陌生大汉就有些羞涩,现在听到郑锦这句话,既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更小脸羞红地低下了头去。
人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这些人又与我非亲非故,怎么可能知道我是谁,你这话真是问得稀奇啊!张槿若低头时又用眼角余光不满地瞟了郑锦一眼。
“属下孤陋寡闻,不知这位小姐是谁。”易青龙在张槿若进来时已看见了她,对她的身份一点也不知情,同时心中也有些奇怪总盟主为何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那祁班孙是谁你可知道?”
“祁家二公子乃忠烈之后,书箭双绝,属下也略有所闻。”
“就这些?”
“属下……”
“祁班孙四个月前已去了思明岛,现在是近卫军的参军,我的左膀右臂,这个你也不知道?那你真可算得是孤陋寡闻了!”
“属下……”易青龙此时已由单膝下跪的军礼变成服罪的双膝下跪,头低得快要挨到地面。
祁班孙一向行为隐秘,任郑锦近卫军参军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远在江南的洪门分坛香主不知情也还算正常。但作为情报人员,对总盟主现在身边的红人一点也不知情说明他消息不灵通,不合格。
“易香主,我现在告诉你,我身边这位小姑娘就是祁参军的甥女张槿若。如果不是我和祁参军今天赶来得及时,槿若已经被那满人总兵抢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易青龙面如土色,砰砰地磕起头来。
“好了,那满人总兵是谁,他的身份你总该知道吧!”
“启禀总盟主,他是鳌拜的侄儿刚达。”
“鳌拜的侄儿?怪不得那么年轻就当上了总兵官。易香主,今天的事,我就暂且饶过你,让你将功赎罪。以后的事,不用我说,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加强对刚达的监视,也一定会加强对祁家和张家的保护,再不会出任何差错。”
“好。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你先起来吧,大家也都起来吧。易香主你即刻派几个弟兄去一趟城西张家,看看刚达有没有再派兵去那里骚扰,再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四匹马,我先送祁参军的甥女去祁家,回来再和大家一起喝酒。”
“遵命!”
易青龙派了剑堂堂主古超群率十六个洪门兄弟去了张家,又很快吩咐准备好了马车和马匹,又要亲自驾马车送张槿若去祁家,郑锦免了他这份差事,让他留在园子里安心处理分坛事务。
郑锦的一个侍卫驾起了车,郑锦和张槿若一起坐到了马车里,凌寒则换了一顶斗笠,又加批了一件斗篷,率领三个侍卫骑马跟在后面,一起向祁家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