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是从后门进府的,林音见得连君诚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着实想笑,但若是这会儿自己笑了的话,那也太没有人性了,于是便只好四下转动眼珠子,帮忙探探风。
团子盯着连君诚跟林音,稚嫩的声音像一颗炸弹一般,无法预料的响了一起,“小叔叔,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往这边走啊?”连君诚冷不防的听到声音,只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小祖宗,您老能不能不说话。”
团子闭上了嘴,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连君诚,再加上额头上渐渐消了红却有些转青的伤,好不凄惨,连君诚只好说:“柯儿这会儿好好走路,待会儿回去了小叔叔再跟你说。”
走了大半晌,却只稀稀拉拉的见到了两三个人,难道其他的人都跑去找人去了?连君诚跟林音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传递出一个同样的信号,这回事情是大了。
一路畅通无阻,这让处于高度紧张的两个大人和一个惊奇百怪的小孩儿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分外的难听,连君诚揉了揉耳朵,松开了拉着团子的手,大步一跨便走了进去。
林音拉了团子跟在他身后,见他站着不走,心头不禁升起一骨子不安来,抬了眼看去,只见院儿里挤满了老老少少的丫鬟婆子,还有几个壮实的家丁。
这模样——
是要干嘛?
林音缩了缩脖子朝连君诚看去。
连君诚愤愤的瞪她一眼,也不说话,抬脚就往里边儿走。
林音看了看还死死拽着自己手的团子,幽幽的叹息了声。
连业果然坐在大堂里边儿,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盖儿,正一下一下的浮动着杯子里边儿的茶叶。见着又人影晃悠进来,他的动作不由得一停,抬了眼看去,便见面前两个高个子带着一个小团子组合站在自己面前,小团子似乎是自知有罪,紧紧地拽了林音的手。
林音心底幽幽的叹息了声,想这定远王也真是威名远扬,要换做是连靖坐在这上边黑着脸,只怕小团子早就蹬蹬小腿儿跑上去撒娇了,但是换了连业……
看着那双浑圆的大眼,再看看那张黑沉的脸,即便是林音这个现代人心中都有了几分怯意,更别说是从前那些礼教就是生命的人了。
君上最喜欢的四王子不见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在定远王府发生,自然是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那主动带着四王子,没有给府上的人说一句也不走大门出去了人被连业罚跪了三天。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林音,只会是连君诚。
有好处那是要女士优先的,那么有坏处的自然是该反过来。连君诚在祖宗祠堂里边儿跪了四个时辰,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连君诚觉得膝盖之下像是针刺一般,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又呵呵的笑了轻声对着一众的排位道:“连家的诸位先辈在上,就允许君诚小小的偷懒一下吧。”
这般说罢,轻笑一声便放松的身子,改为跪坐之姿。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的坐下,原因当然是怕发生有人突袭的事。刚刚想完,便听着身后的木门发出笨重的“咯吱”声,连君诚一个激灵,里边跪起身子来,膝盖猛的压在地面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缓缓的关门声,连君诚咬着牙受了那疼之后,不禁又暗叹自己比较有先见之明,还好只是跪坐着的,来得及在被人突袭的时候还原先状。
身后有缓缓的脚步声想起,连君诚一愣,猛地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林音提着篮子,听到连君诚说话,赶紧把手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瞪着连君诚,不满的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把人都给招过来了。”
连君诚轻轻一笑,身子一放松便解救了自己的膝盖,跪坐着果然要轻松许多,帄又埋怨起林音开门的时候也不出声儿,害得他以为是自己老爹来了,忙不迭的跪好,这般想着,又觉得膝盖一阵疼痛,咧了咧嘴。
林音见他忍痛这模样,不禁又升了几分内疚之情,轻手轻脚的篮子放在他面前,打开。里边儿有几道点心,还有一壶小酒。
连君诚看罢挑了挑眉,有些戏谑的看着她,声音依旧流畅,不过到底还是小了些,“你偷偷跑过来真是来给我送吃的?”
“不然呢?”林音撇嘴。
连君诚呵呵的轻笑,“我还以为依你那种没心没肺的性子,专门跑过来看我笑话还比较恰当。”
“没心没肺?”林音瞪着眼睛皱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没心没肺,能不着急么?“你才是没心没肺,我哪儿没心没肺了!”
连君诚看着她炸毛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分外的舒爽,拿了糕点便往嘴里放,嗡嗡的说着话,“好吧,从你现在这种做法看来,你还是孺子可教的,不算太糟糕。”
林音气闷,换做平时,她铁定要跟连君诚来一个辩论赛,但是现在……她真的是一个非常有心有肺的人,若非是她从前跟团子说了外边儿的事情,若非是她今日出府,团子也不会跟了她一路,若非是楚朗,团子也不会受伤,而楚朗是她的人,若非是连君诚出来受了这罪,她一个人该束手无措了,所以现在,她就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了。
连君诚咬了口糕点,不由有些奇怪,挑了眉头看了眼林音,嘀咕道:“乳母的手艺怎么变得这么差了呢?做出来的糕点跟昨儿个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呀——”说罢又咬上一口。
林音听他这么说,不禁涨红了脸,愤愤的便要盖上盖儿,“不吃拉倒!”
连君诚赶忙捉住了她的手,四目相对,又是这夜黑风高,夜深人静,林音看着连君诚一张放大的脸,只觉得心跳短暂的一阵沉默后,突突的跳了起来。
她只细细的看过连君诚一次,这一次却是连他脸上有几颗痣都看清楚了。
当然,连君诚脸上不会有很多痣,只有一颗,还淡淡的,不细看也许就看不着了,不长痣的天然美人,林音不由得暗暗的叹息了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被连君诚抓在手里,脑子里边只觉得“轰”的一阵炸响,便是迷迷糊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脸上也因此染上了淡淡的可疑的绯红,赶忙挣开了连君诚的手,心下一阵懊恼。
连君诚讪讪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继续吃着糕点,也不说话。
林音见着场面冷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偷偷去看连君诚,连君诚只是讪讪的笑着,似乎在专心的吃着东西。
林音拿了篮子里边儿的那壶小酒给他,轻声道:“夜里冷了,喝这个会好一些。”
连君诚伸手接过,扬了扬眉,“我平日里不常饮酒。”
林音有些尴尬,又觉得这人实在是难以伺候得很,正要说不喝拉倒的话,却听连君诚轻笑了两声,“不过不常喝并不代表不喝,而且也是你想得周到,这大晚上的要是每个暖身的东西,我只怕是要被冻死了的。”
语罢便对准的径进,灌了一口大酒。
林音赶忙叫了声,“你别喝太急,对身体不好。”
连君诚望着她,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也不自觉的觉得高兴,林音微微一怔,撇过眼去不再看他,于是只好望向了那一排排的祖宗灵位。
一排一排的下来,林音不禁感叹这一家子人还真是多!不过——
“这些排位里边儿怎么没有你母亲?”
心头疑惑,便不自禁的问了出来,问出来之后看着连君诚微微变白的脸色,又是一阵后悔!暗恼自己最近越来越不长脑子了。
连君诚只是往口中灌着酒不说话,她也不好再开心,知道篮子里边儿的糕点快要被消耗殆尽了,林音想要收拾东西走人了,才听到连君诚放轻了的声音,“娘亲的排位,在父亲屋里。”
林音觉得,或许是他的声音放轻柔了,所以听上去多了几分忧伤的感觉,让她不自禁的也染上一层淡淡的忧伤的感觉。
连君诚说:“奶奶说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娘亲被人下了毒,本来我若是不生下来,她就不会死的,可是娘亲偏偏生了我下来,是我害死了她。父亲不喜欢我,我知道,就连我自己也不喜欢我自己,呵呵,就连你!”他突地指向了林音,瞪着一双已经染上一层迷蒙的眼睛,“就连你,你虽然嫁给了我,却也不喜欢我!”
林音有些错愕,那小罐儿里边最多只有十口不到的酒,连君诚这才喝了几口?怎么就成了这模样了呢?古代人不是应该是很擅长喝酒的吗?像连君诚这样的整日在外边儿的人不是更应该擅长于应付的吗?怎么却是个三杯就倒呢——
额头上慢慢的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来,林音回想了一下,似乎连君诚在她的面前从来便没有喝过酒似的。
小心翼翼的想要去拿开连君诚手上的酒壶,连君诚手一挥,躲了过去,一手却拉住的林音的衣服顺势将她整个人拉入了怀中,林音只觉得肩膀被压得生疼,咬了咬牙想要推开他,暗恼:连君诚这看着清瘦的身子,原来是这么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