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殿富丽堂皇,大殿外的甬道上每隔五步便有一个铜人双手托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映照得地面如同雪地一般。殿内四周有着交错排列的明纱宫灯,最难得的是大殿顶端垂挂着一颗婴儿大小的夜明珠,让整个大殿如同白昼般明亮。谢蒙随着内监踏入殿内,九月末的楚国依旧有些闷热,但殿内却十分清凉。
内监带领谢蒙走到御座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坐下。宫女将菜式上齐后立在大殿两侧,等待楚寒驾临。御座的右侧坐的依次是景和长公主、绍德公主及其他亲贵女眷,左侧自谢蒙开始依次是玉惜、柳湘的席位及亲贵大臣。除了楚寒和玉惜,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皇上驾到——”姜盛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随着内监的通报声伏身行礼,除了谢蒙。他见楚寒走来也只是微微地躬了躬身,再无其他。楚寒见此眯了眯眼,那速度快得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都平身。赐座”语气是楚寒面对群臣时一贯的冷漠。众人谢恩坐下,楚寒看了看玉惜空空的座位,暗自皱了皱眉。
“姜盛。”楚寒小声唤道。
“奴才在。”姜盛向楚寒的方向伸了伸脖子。
“平天将军怎么这个时辰还没有到?”楚寒的语气中充满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关心。姜盛瞅了瞅玉惜的席位,垂下眼睛,回道:
“回皇上,据奴才所知,将军早就往章台殿来了,但是不知为何现在还没到。要不要奴才派人去寻?”
“不必了。想必是有事耽搁了。”说完,楚寒抬眼望向谢蒙。“朕今日于章台殿设宴为使者接风,使者连夜奔波想必受累不少,明日定要在宫中好好休息一番。”
“谢楚王。”谢蒙拱手一礼。“但是在下有一个疑问。皇域早就流言四起,说楚王对大晟有不臣之心。可是皇上仁厚,认为流言蜚语不必当真,所以也没有追究。可今日在下却不得不替皇上问一句,是不是皇上太过于纵容楚王了,以至于楚王竟敢自立为皇,不将千年的大晟皇朝放在眼里了!”
谢蒙的声音很是铿锵有力。楚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却没有张口说些什么。
“使者别光顾着说话,小心闪了舌头。”
玉惜的声音夹杂着内力从远方传来,声音不是很大却又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谢蒙转头望向殿外,楚寒轻笑出声。
“平天将军,来迟了朕可是要罚你酒的。”
“臣最不胜酒力,皇上还是饶过微臣吧。”玉惜踏着朦胧的月光而来,左手提着一盏宫灯。紫色的衣料反射着灯火,映着他的容颜耀眼的叫人移不开眼,只是她嘴边的怪笑和右手提着的雪狐似乎有些违和。玉惜大步走进殿内,将宫灯交给门口的宫女,搂着雪狐上前对楚寒一礼。
“臣见秋色正好,便贪看了些时候。因此来迟,还请皇上恕罪。”其实是雪狐到处乱窜,她去抓了。
楚寒摆摆手示意她入座,玉惜笑嘻嘻地坐下。谢蒙斜眼撇了撇玉惜,冷哼了一声。玉惜将脸凑了过去。
“使者的眼睛怎么了?抽筋了吗?”玉惜的语气带着难得的关心,配合着她那无比真诚的表情,气得谢蒙差点吐血。想起大哥交代给他的事,谢蒙皱着眉,用手隔着袖子捏了捏事先藏好的小纸包。一旁的玉惜眸中有暗光流过,手似不经意地拂过谢蒙的袖口。
突然玉惜感觉到对面目光如炬,险些灼伤了她的脸,不用抬头就知道那是绍德公主。玉惜表面上是温和平静,内心却是有无数头雄狮奔腾而过。得想个办法把绍德公主的心思从自己身上转移走。玉惜看了看御座上的楚寒,嘴角立即浮上了一丝诡笑。
不如,好好利用一下他吧。
寒暄过后,宫宴在及其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楚寒很自然地一语不发,景和长公主默默地吃着东西,玉惜忙着躲避绍德炽热的目光,她左侧的柳湘则端坐着陷入了沉思。谢蒙细小的眼珠转了转,见没人注意他后偷偷地将袖中的药粉抹在指尖。
“平天将军,在下敬你一杯。”谢蒙向玉惜举起酒杯,打破了这一殿的安静。
“使者客气。”玉惜也向他举起酒杯。
“将军鼎鼎大名,敢问如今大晟谁人不知?就连皇上都吩咐在下要好好地同将军一叙呢。”
一叙两字咬音格外重,重的恨不得压死人一般。玉惜看了看谢蒙的指尖,笑得愈发像一只狐狸。她主动将酒杯靠近谢蒙的手,谢蒙也没让她失望,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玉惜的酒杯。
“在下先干为敬!”谢蒙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玉惜咧嘴笑了笑,也将酒喝得一干二净。谢蒙的眯缝眼瞄过玉惜空空的酒杯,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却不知楚寒在上方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平天将军,本宫也敬您一杯。”绍德公主从席位间站起来,杏眼如水面若桃花,一身鹅黄宫装衬得她的肌肤晶莹剔透。“将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所向披靡,本宫很是敬仰。”
绍德公主的声音甜美软糯,让人闻之欲醉,但是玉惜听来却是哭笑不得。楚寒的目光在绍德和玉惜身上徘徊,脸上罕见地浮上了一丝八卦的笑容。
“公主谬赞了,臣惶恐。”玉惜连忙将酒杯斟满,咕咚一声喝干。绍德面色绯红,扭扭捏捏地将酒杯送到嘴边。一旁的谢蒙则冷哼一声。
“怎得,将军率军出征,诸国战火四起民不聊生,也会觉得惶恐?”
玉惜阴恻恻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划过谢蒙的肥脸,谢蒙得意的张口大笑,只是这笑声刚出口便戛然而止。只见他双手狠狠地抠着自己的喉咙,即便有鲜血冒出也不停手。滴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下巴滴下,画面既血腥又令人作呕,景和长公主和绍德公主嫌弃地转头望向别处。
“使者这是怎么了?别是劳累过度以至呕血。姜盛,快着人扶使者下去。”楚寒假意关心地说道。
“奴才遵旨。”姜盛挥手让侍卫把谢蒙抬了下去。谢蒙又气又痛,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他是中了毒,但楚寒偏偏说他是劳累过度,谢蒙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玉惜模糊却明媚的笑容。
“好好睡一觉吧。”玉惜的语气带着邪恶的气息,甜蜜,却让人沉醉。楚寒从御座走下,垂眸看了看谢蒙青灰的脸。
“别让他死了。”
“臣遵旨。”有衣袂轻拂的声音接近。玉惜不经意地抬头,发现绍德正款款而来。眉目含情,嫣红的唇瓣浮现出美艳的弧度。
“平天将军。”绍德温柔一笑。“将军可否与本宫一同到花园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