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高然然习惯性的朝四周看了看,刺鼻的药水味,蓝白竖条的病服,和手上挂着的点滴,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努力回想着为什么会来到医院,才想起意识消散是看见的最后一张脸---安南。
回忆起来之后,高然然的脸有些微微发烫,不用问她都知道自己住院的原因既不是因为疲劳过度也不是因为感冒发烧等理由,那等私人的原因导致住院,而知情的确实男人实在是让高然然做不出自然的举动。
更何况---当时她是在众人面前晕倒的,现在她更希望没有被其他人知道自己住院的原因,稍稍低头看向换好的病服,她算是有些理解换衣服的原因了,不过对于胯下熟悉的质感,她又再次尴尬了起来,这就算是护士换上的,也很难为情吧。
高然然用细长的指甲对着床边的把手敲了两下,想要引起此时背对着她站在床边安南的注意。
“咳咳。”高然然清了清嗓子,希望自己能够把话说得更加清楚些。
“你的生理期很乱吗?”安南直直的问道。
“···”高然然先是一愣,之后带着被触犯隐私的些许恼怒说道,“不乱。”
“那怎么会这样。”安南坐到高然然身边的椅子上,问道。
“我忘记时间了。”高然然没有多对这些话进行回答,现在她只想早早的知道是谁帮她换好的衣服,然后以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医院。
“你的朋友来过一次,她帮你换好了衣服,本来说会等你醒过来,但是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上去挺急的,我就让她先走了。”安南首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眼睛紧盯着病床上的高然然。
原来是李菲啊,高然然轻轻的松了口气,“那谢谢了,医药费我回去会给你的。”说完就挣扎着想从病床上坐起来。
“她走前说过,你醒来想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离开医院,”安南一只手将高然然按回原位,一边静静的说,“但是在没有养好病之前,我不会让你出院的。”
“···”高然然再次愣住,之后带着怀疑的口气问道,“这些也是她说的吗?”
“不是。”安南坚定的回答道。
“那她还有没有多说什么?”高然然看见安南奇怪的表情,就多问了一句。“···没有。”
一个小时前,一个顶着乱糟糟头发的女性冲进了病房,对着病床上没有意识的高然然先是一阵呼一阵叫的,然后在安南的提醒下知道了高然然还在昏睡中之后,为她细心的换好衣服。离开的时候有些匆忙,却仍然不忘记提醒安南,高然然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会做什么,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多说什么的,但那样的话传达起来,他也不认为有什么意义。
她说,“她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一定是想离开医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随着她吧---我想你也管不住她,不死就好啦~”
之后留下呆在房间里的安南,离开的步伐看上去格外的游刃有余。
“其实这种事情,回家去休息就够了,也不是多么重的病啊。”高然然放软了语气说道。
“不重怎么会晕倒?”安南反驳道。
“···我想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了。”高然然停顿了一下说道。
“总之你还是休息到病好吧,公司那边不用担心。”安南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安先生,我知道你关心下属,但是现在请你让我出院好吗?如果公司颁发模范上司投票的话,我一定会不假思索的投给你那一票的,”高然然用极为客气的口吻说道,“如果有这个投票我一定会这么做。”
安南看着高然然沉默了半晌,说道,“那我送你回去。”
“谢谢。”
高然然本想拒绝,但身体的情况的确是由不得她拒绝,不得不说安南的谅解实在是让她觉得应该多对他说几句谢谢,安南推门而出的时候,她还在寻思着找个时间应该请这位“模范上司”吃顿饭,但开门之后,就透过缝隙看到了门外一个急诊的病人被护士推着经过,后面跟着一个大声哭啼的小孩。
那孩子的哭声很洪亮,让高然然心里蛰的难受,但这声音就像是一抹迷魂药一般,蛊惑着她去揭开最心底的一片记忆。
就像当年,她也曾像这个孩子一般哭泣着。
心里的窒息感变得清晰起来,想要叫住从门口正欲离开的安南,却已经累到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头痛的让高然然的双眼都模糊了起来,鼻尖的酸涩感是那样的真实,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高然然的手向前伸了一点,又无力的垂下。
门口的安南就像收到了什么的吸引,回过头朝着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看到了她无力垂下去的头颅,与门口的医生一齐跑进来,似乎还带上了一样的紧张感。
高然然觉得闭上眼后头没有之前那么痛了,身上的不适感似乎全部都消失了,记忆又回到过去的那个黄昏夜里,她无助的呼喊着手术室里的人,尽管在手术期间无法得知情况,却依然像安装了心灵感应的双胞胎一样觉得里面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那时候也是这样,哭的头痛欲裂,鼻子酸涩,两眼泪花,长久跪下的身躯让膝盖都失去了痛觉,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手术中”三个字的灯灭了之后,医生的话语就像熄灭了她人生中的灯。
之后医生嫌弃的催她尽快付清手术的钱,还有来了什么人对她说过什么话,以及那人是怎么让只认识钱的医生离开的,高然然已经通通都记不清楚了。
她只是在那么接近死亡的时候,低低的哀嚎了一身,然后两眼昏暗的倒了下去。
那一天晕倒之后,醒来被告知初潮来临,初潮对于高然然而言,伴随而来的并不是更精彩青春的人生,而是另一个转角,之后的她,再也没有为那个人落过一滴泪,但他的离开,终究是留下了血一般的记忆,在高然然都记忆里,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