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自那日起,你从未给过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如若你真的释怀了,就不会吝啬一个机会。”他又走到她身前,好让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印在眼里。
“……”月哑然,良久,微微点头。
“寒烟,她是当时轩辄一族中唯一能制造幻影城界之人。先王多次试探,想将她许配与我,我都婉言拒绝了。直到那次,血狼大败,先王下旨赐婚,我才默认了这门亲事。”重提往事,夜不免怅然叹息。
“那时她爱慕你已是众人皆知。”月的声音恍若月光一般冷清,她低下头,恐他看出她灰色的眼眸中一丝丝的怅然。
“我本想向先王请旨,将你许配与我,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可偏偏那时战事吃紧,便一再搁置,最后不得不遵旨迎娶寒烟。”夜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中,牢牢锁住,不许她挣脱,“至今,我仍懊悔不已。”
“当我得知你要与她成亲的消息时,我其实一点都不怨你。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们之间该何去何从。谁知道……”月的手指冰冷,心也冰冷,唇角那一抹苦涩的笑像一记锋芒剜在他的心上。
“那日,我看到寒烟受伤倒地,而你手执法杖站在一旁。她昏迷前断断续续地说是你伤了她。我只当你是一时生气冲动将她打伤,未及多想便信了她!也怪我,明知你不会如此,却被假象蒙了心智!之后你不辞而别,我四处都找不到你,又再无借口拖延,便与寒烟成了亲。你回来之后,对我异常冷漠。我也不能再给你幸福,便想你能找到另一个爱你的人,嫁做人妻,一生幸福康泰。”话罢,夜怅惘的眼中隐隐有泪光,他深情的眼眸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
“我去找你的时候,她已经受伤。我只看到一个逃跑的背影,还未反应,你便回来了。也不听我解释,你就让我走。再后来,我心灰意冷,也懒得再解释了。反正你早已认定,多说无益。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了解我,却不想……”回想起那段日子,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楚悲凉,被最爱的人误会、离弃,独自怀着孩子去到瑶山,诞下孩子便骨肉分离……现在她想哭也再哭不出来了。
“后来的那次大战,你和陛下无故失踪,我率白虎卫将整个血狼翻了个遍,也找不到你,又托人四处打听,也杳无音讯。我才知道我的人生若没了你,便如同死去。几年前的一日,侍女在整理寒烟的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封夹在古书中的信。看完那封她写给我的信,我才知道她害怕我因为你悔婚,才诬赖你打伤她。因为此事,她终日内疚不能安眠,却又没有勇气向我坦白。”他看着她平淡的面庞,流不出眼泪的灰色眸子,心疼得快要窒息。
将她搂在怀中,他的一滴泪碎在她纤瘦的肩头,“我负了你,误会你,错过你。你恨我,打我,骂我都可以!月,我求你,回到我身边,让我弥补对你的亏欠!”
月僵在他的怀中,她本以为自己对他已无恨也无情。但听到他这一番痛彻心扉的话,她竟然想要永远地被他这样紧紧抱着。她才幡然领悟,她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的爱。
……
“将军,请回吧。”她将他推开,清淡地笑了笑,拼命地压抑着爱他的念头,转身离去。
他呆立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萧萧背影。她的固执、倔强,他最清楚不过,但这世间唯一能融化她冰封受伤之心的人,也唯他一人。
他转身,迈开沉重的步子,离去。
假山之后,见蓝啸夜已走远,乔凝瑀才拍了拍蓝战冥的肩,轻声唤他:“冥,你还好吧?”
……
见他神情凝重,也不答话,凝儿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才拉着他走出花园,一路走到府中后殿中的角亭。
“坐在这里等我!”凝儿拉着他坐在亭中,俯下身面对着他的眼,看着他愣愣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命道。
冥点点头,依旧不语。
突然间知道这么多的旧事,实在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凝儿知道他需要时间静一静,便独自去找朔月商议宴请朝臣及家眷一事。
蓝战冥有些颓然地坐在原地,脑海中飞快地回放着方才所听之事,默默地整理着思绪。
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的母亲横刀夺爱、棒打鸳鸯,拆散了一对天成佳偶。而他本是朔月情敌的儿子,却被她一手抚养长大,悉心呵护、关怀备至、言传身教。他自觉,对月姨亏欠良多,且母债子还,他定要给月姨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冥静坐着,不觉时间,凝儿从远处走来,身旁跟着朔月。
“你怎么一人坐在这亭中?”走近后,朔月面带浅笑问他。
还不待他想好理由回答,凝儿言道:“今日事多,他有些累。月姨的后院景致好,我便让他在亭中休息”
“累了,便早些回府休息吧。”月不加多心,只是关心地嘱道。
“嗯,知道。”纷乱的思绪才稍加整理,又听月姨如此关切之语,伤感、亏欠、感恩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唯恐被月姨察觉,只是简单的回答,遮掩过去。
见太阳已娇羞地半遮在群山身后,凝儿朝冥使了个眼色,跟朔月告辞:“天色将晚,我也该回宫了,免多生事端。月姨,你也是时候用晚膳了,就不必远送了。近日事多,辛苦你了。”
“跟我还这么客气,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月将他们送到后堂便止了脚步,望着他们离去。一天一天地,朔月看着他们一点点的蜕变,从前并肩而行的小小身影,如今已是俊朗挺拔、婉约秀丽。
时光荏苒,离怀抱着他们、轻声唱着歌谣的年岁,已是许多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