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感情无非是谁记住了谁,肯为谁着想,又谁忘记了谁,从此毫不相干。奈何桥头饮下孟婆汤,来世若有缘,又是一番爱恨情仇,轮回往复,到底不过如此。
临走的那天夜里,榻浮酌驱散了所有伺候的人,带着即墨华上了房顶。两人没有带灯笼,便就着星光寻了位置坐下来。
“本王手里有两种酒,一种名相忆,一种唤相忘,两种酒均是无色无味,可喝到嘴中却能尝遍万千滋味,一切来自你心里......”星光太昏暗,她瞧不见榻浮酌脸上的表情,想必是嘴角上扬的,他道“你左手边的是相忆,右手边的是相忘,想要饮下哪种就哪种吧。”
她一顿,不知如何抉择。
夜风习习,吹散了府邸中的花香,让人好生难忘。
她手伸向右侧,动作毫不迟疑。她不信世间能有这样两种酒,可他既然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知道她的答案,她也不啬告诉他。
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反应,却知道对面的人沉默了,半晌却笑了起来,拿起她斟过酒的酒壶,缓缓的向自己的杯中倒酒,酒杯轻碰,发出‘叮’的响声。
他不问她原由,她也不告诉他。两人只顾喝酒不说话,一杯接着一杯,倒有不醉不归的意味,可醒来之后,她归何处也由不得他了。
酒过多巡,饶是榻浮酌也起了醉意,即墨华却早已经睡着了。
他便就着那隐隐约约的星光看着她,看她盘起的秀发,看她眉眼的清冷,看这样惊艳女子。他想要伸手去碰碰她,他并不贪心,他只是想碰碰她,想要触碰她有些乱了的头发,想要触碰她的冰肌玉肤,顺着她的眉眼,感受她的温度。
手在离即墨华不远处停留了好一会儿,掌心的温度消散了不少,他却依然没有触碰她。
睡梦中的即墨华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他的眉头也随着皱了起来,夜风终究是凉的,他想要将她抱回她的房屋好好睡,可又怕弄醒了她。
他是不舍得。
难得能看她如此安静的模样,没有眼中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四周似乎就少了些戾气。
终究还是将手收了回去,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动作小心翼翼。即墨华砸吧砸吧嘴巴,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他便也莫名的开心了起来。
那酒壶中的相忘早已饮尽,榻浮酌看着空空的酒壶,脸上是难得的苦笑,可这也是他早已料到的结果。只是,最后的他还是抱着那么一丝的希望,话又说了回来,即便她选择了相忆又能如何?他许不了她什么,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细水长流,他都没有把握许给她。
心中万千愁绪涌上来,这才知,他不敢决定的事情,终究是被这个女子所决定了。他曾今认为她不过一介女子翻不出什么风浪,现在却知,她若想,她就能在他心里翻起千翻浪。
说不上庆幸还是可惜,只是,心里头绞得难受,好像是谁要抢走他最喜欢的东西,可是,这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抢呢?是他将她收为麾下,亦是他诱导她进入皇宫,嫁给那样一个男子。
第二日清晨,即墨华在屋顶上醒来,身上披着他的大氅,难怪夜里不觉寒冷。下了房顶往屋内走去,却不想路上碰到了拿着嫁服的榻浮酌。
“新娘子快去打扮,莫要辜负了这么好的皮囊。”将衣衫交与即墨华,他说的轻描淡写。
坐在轿子里的即墨华手指碰了碰头上的发簪,那隐约的红色光晕衬着她眸中的冷清,她细细的摸着发簪,顺着发簪里侧刻着的‘华’字,一笔一划都像刻在她的心上,那是他的字迹,拿起发簪的第一刻她便知道。
春风袭来,府邸中的花枝尽开,好不漂亮,正是她初来的时节。
府邸中榻浮酌的房门紧闭,里面的相忆酒被他饮尽,嘴中尽是苦涩感,像极了他心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