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看来真如张伯所说，山里兔子成灾了，这么多人去放夹，还不把整座山都安满了。
不过这事听起来，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我倒也没想太多，让马二叔带着往王医师家走去。
王医师是前几年到我们村的外来户，本来村里有个小疼小病的，都是找我老爹开草药。
他来了以后，却是以西药为主，那玩意见效快。久而久之，大家便都去他那看病了。
对此我倒反而安心了不少，我爹那两下子，我是知道的，生怕哪天没看准，给人治坏可就完蛋了。
王医师家是红砖砌的青瓦房，在咱们村算是顶好的房子了。我进了门，看见老爹老娘都在忙事，屋内一股子医药水的味道。
还是我老娘眼尖，一眼看到我，立马就扑过来抓着我说，你个不省心的娃崽，还晓得回来？家里头急得都要报警了，你再忙，不晓得抽空出来打个电话？
我从小到大最怕我老娘，也不敢顶嘴，垂着脑袋让她骂。
这时我老爹也过来了，瞪了我娘一眼说：“你行了，娃儿忙工作，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平常念叨个没完，这见了面反而骂他，有你这么做娘的么？”
我赶紧拉住他说：“爹，不打紧的，本来就赖我不好。”
我老爹一听我这干瘪沙哑的声音，眉头一皱，上下看了看我，说满仔，你这嗓子咋回事呢？
我跟别人都能胡扯些理由，当着爹娘却有些不敢乱说，一旁的王二叔见我这窘迫样，赶紧过来帮忙解释说：“老哥你瞎急个甚？小泽都跟我讲了，只是犯了点小毛病。喉咙疼，过段时间就好了。”
老爹一听略微松了口气，又盘问了我几句，都被我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倒是我娘在一旁有些心疼了，埋怨我没照顾好身子。
这时，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半老头从内屋走出来，手上拿着几个药瓶，看见我笑了笑，说小泽回来啦？
我娘怕我失了礼数，赶紧回道：“王医师，我家泽伢崽喉咙不舒服，讲话不利索。”
王医师一听，连忙上来问要不要他帮忙看看。
我连连摆手说，不碍事，找人看过了，开了药，过几天就能好。
我娘眉头一皱，说你这娃崽，给王医师看看怎么了，多看几家稳当些。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答复，好在老爹及时救场说，这么多小娃生病，王医师忙都忙不过来，你就别在这瞎添乱了。
我这才想起来正事，赶紧让开道去。王医师也不勉强，让我在旁边坐会，便自顾自的拿上药水，给孩子们打起针来。
我看了下药瓶，大都是柴胡等一些常见的感冒药，觉着问题不大。正好大伏冥真解中，也有些巫医的知识，左右没事，便也想帮忙看看。
我前后转了一圈，发现生病的大多是小孩，几乎都由家长带着，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色苍白，十分难受的样子。
我走近去，掏出块口香糖递给她，说道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爸妈呢？
小女孩怯弱的看了我一眼，不过最后还是抵不住口香糖的诱惑，回道：“我是隔壁大窑村的，我爹把我送过来，见这边忙不赢，就回地里干活了。”
小丫头大眼汪汪的，十分可爱，我瞧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笑了笑说：“那，你叫什么名字，哥哥也会看病，要不要哥哥帮你检查一下。”
说真的，这话说出来，我怎么自己都觉得，有种猥琐大叔哄骗小萝莉的感觉呢？
小丫头瘪了瘪嘴道：“我是小芳阿，你真的不记得了吗？王泽哥哥？胡其芳，你跟我姐姐相过亲的！”
咦？等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的。我大专毕业那年，老娘说托人给我介绍了一门亲事，那姑娘还是邻村的村花。
当时，我被老娘硬逼着，去跟那姑娘见了一面，倒确实记得她有个妹妹。不过那时候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没想到这才两三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我笑说，记得了，你是小芬她妹妹对吧。你姐还好吗？
小芳气息有些发虚，但还是白了我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起初我姐还当你是真心实意，经常念叨你来着，没成想后来却不见你人了，我姐骂了你几回负心汉，便没再提起。”
我有些尴尬，见她说几句话就喘不过气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怜悯，便拉着她的手渡了一丝气过去。
我原本是想帮小丫头舒缓一下病痛，却没想到那股气钻入她体内，竟引得我本身的劲气，产生了异动。
我心下诧异，细细体会时，发现小芳身体里竟然有种阴冷的气息，有点像是……尸气？
我对这玩意熟悉得狠，应该不会搞错，可是，小芳体内怎么会有尸气呢？
“你在干什么？”
我被一声冷喝惊醒，回头一看，却是王医师。他脸色有些阴翳，盯着我的手，搞得好像我在吃小丫头豆腐似的。
好在小芳及时帮我解释道：“王医师，王泽哥哥是我姐姐的朋友，他说帮我看病。”
王医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道：“你会看病？”
我笑了笑，没跟他多讲，只说跟我老爹学过几天。
他冷冷的瞪了我一眼，说不会别瞎搞，治坏了人谁负责。
我见他火气挺大，没再说话，跟小芳打了个招呼走开了。
我爸晓得我闻不惯这药水味，拿了钥匙让我先回家。刚好见马二叔要走，便追了上去。
马二叔哈哈一笑说，得，咱也不在这碍手碍脚了。我们叔侄两好久不见，怎么着？去我家整两口？
我说那敢情好，我这一路回来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
马二叔家和我家挨着，离王医师这也不算远，我们回去时，婶子已经在张罗饭菜了。
他家小孩读书时跟我关系最好，前几年据说去了南方省打工，但过年过节回来见了面，还是很亲近，所以婶子也从不拿我当外人。
我也不跟他们客气，进了屋，马二叔说别整这些小菜了，我去把昨天抓的兔子拿只来，烧点肉，今天跟小泽喝两口。说完招呼了我一声，便拿了家伙往后屋走去。
婶子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说看看你叔，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咋咋呼呼地。
我不太好接这话，随口应对了几句。正巧马二叔拿着兔子出来了。
我一看，乖乖隆咚呛，这家伙一身灰毛，体型大得吓人，怕是有二十斤往上了，哪里像小时候见过的野兔。
再看那眼睛，血红血红的，明明是个柔弱的东西，却透着一股子凶煞之气。我对这玩意有些好奇，上前去想要拿它。
马二叔却让开了去，说别，这畜牲个头长大了，脾气也凶悍，咬起人来不松口，别回头给你弄伤了。
我是听过兔子急了也咬人这话，但说得这么厉害，感觉有些过于邪乎了。不过，我也不好过份要求，便蹲在一旁，看马二叔操持。
只见他，抓着擀面杖往兔子后脑勺一敲，那东西瞬间就不再动弹了。随后，烫水、去毛、火烤，一应手段，皆如行云流水。
料理完这些，最后才是开膛。马二叔拿刀，手又快又稳。“哗啦”一下，便弄出一大口子来。
我看得有些不舒服，想转过头去，却突然闻到一股异味。而且，随着马二叔把兔肚子里的内脏鼓捣出来，那味儿还越来越浓了。
这种味道不是普通的血腥之气，而是一种尸体腐烂的腥臭味。我看马二叔神色自若的样子，显然没有察觉到。便问他：“叔，你没闻到股怪味？”
马二叔笑笑说，你这娃崽，在城里呆傻了？杀家伙，当然有味儿。别担心，弄熟了就没事了。
异味这么重马二叔居然没察觉，这就古怪了。我掰开他，说叔，你别忙活，让我来。
我不等他回话，一把将那兔子内脏拖过来，两边一拉扯。
那肠子里头顿时“哗啦啦”流出一大堆东西来。全是污黑的油脂和碎肉，我甚至还从里面发现一截手指头。顿时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吐了出来。
马二叔显得有些生气，说你这伢子，瞎搞什么，弄得到处都是。
我说，叔你没看到么？
他看神经似的瞅着我说，看到啥啊看到，我就看到你在这捣乱。行行行，你进去坐着吧，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皮。
我心想可能是有人下了障，赶紧按大伏冥真解里的法门，大喝一声：“开！”
随后指着地上那堆秽物说，叔，你再好好看看。
马二叔顺着我的手指往下一看，瞬间“啊”的一声，吓得面色苍白，浑身直哆嗦。
婶子听到声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探头一看，直接两眼一白，昏倒了过去。
我和马二叔赶紧将她扶到里屋休息，随后，回头对马二叔说，叔，你带我去看看其他兔子。
马二叔这会吓昏了头，心里也没个主意，颤着声音说道：“小泽，这咋回事啊，这肚囊子里，咋还弄出手指头来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