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话音刚落，看起来厚重威严的雕花大门就从里面被缓缓打开，慕琐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门内的空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宽大华丽，仅有几盏烛台作为照明的室内看起来有些昏暗。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空空荡荡的场景落入眼中看起来让人有些寒意。一股说不出名来的幽香浅浅萦绕在鼻端。
“慕姑娘，冒犯了。”
慕琐朝那声音处看去，这才看到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容貌英俊，轮廓俊朗，慕琐一愣，很快就想起来对方是谁。
这人的容貌她又怎会不认识，他是林辰党羽中职位最高之一，现任护国大将军，林辰侧妃之兄许子攸。前一世她和他打的照面并不多，但是足以让她记住这个人。
待事冷傲，自有谦逊的一面，却不愚忠。
“许将军。”慕琐欠身致意。突然想起了前世自己及笄礼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慕府，而慕府的人却笃定她消失了几天。
见慕琐这么快地道出自己的身份，许子攸当下一愣，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殿下有事需要慕丞相代劳，只好让慕姑娘在此待上几日。”
“为何是我？府中还有别人。”慕琐问道，但很快就后悔了。
慕珵是兵部侍郎，官居正四品，若是此时消失定会惹人嫌疑；慕璟虽是少爷，可到底是庶出，不清楚他在慕丞相心中的地位，慕府子代只有三人，而慕府的其他女眷又不适合，如此排除，便只剩下慕琐这一个人选。只是慕琐不知道，林辰与慕丞相有何事相托，竟然要到“挟持”家眷以逼就范的地步？
想到上一世林辰对自己也做过同样的行为，只是自己不知情，慕琐对他的厌恶就更甚。
“不知将军口中的殿下可是五王爷？”已然陷在别人手中，慕琐知道许子攸善于察人，便干脆将问题抛出不再做作伪装。
许子攸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审视的打量眼神让慕琐不由有些胆颤。“怎么了？”慕琐皱眉问道。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她知道自己此时身上只着中衣，但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允许她有更多的要求。
许子攸见她戒备，知道她或许误会了什么，剑眉一皱，神情明显不悦，便也收了视线干脆转过身去，才道，“是。”
“不知王爷找家父有何事相托？”慕琐拢了拢自己的衣领，见许子攸回答得干脆，便直接将自己的疑问问出。
“恕本将不能告知。”许子攸淡淡地回道，声线低沉，“只是在此小住几日，待丞相答应殿下之后姑娘便可回去。”
慕琐点了点头，知道那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便也不再询问，而是转了话题，“这是何处？”
“皇郊。”许子攸答得简洁，简介到让慕琐觉得他便是之前见到的那带着斗篷的男子的错觉。
但是不可能。光是身形，那男子便与许子攸相去甚远。许子攸身材欣长，而那个男子却是翩翩的风雅，看上去比许子攸矮了不少——如果不是那声音低沉得很，慕琐一定会以为那是一位女子。
“哦。”听到许子攸的回话，慕琐也不再多做提问，只道，“事后请将我送回慕府，还请告知我的丫鬟我只是在府上做客。”
“姑娘大可放心。”
慕琐得到承诺，点了点头，也不在意许子攸是否能看见，道了一身谢后便转身离开。
一出门口，便看见刚才那个带自己来这里的少年正候着，见慕琐出来便欠身致意，也不多话，转身便示意自己带路。慕琐却不动作，只是转身看那逐渐关上的大门，心中计量着等下是否要悄悄跟着许子攸看看出路。
少年见慕琐站在原地，也不多说话，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还未编好的物件便编了起来。
静默地站在原地半响，待慕琐再无耐心等去下的时候，用力推开了雕花大门朝里面看去。
偌大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
将慕琐带到客房后那个少年便离开了。慕琐打量着室内的摆设，没有任何判断得出这主人的落款，陈设全是皇城里寻常人家的样式，没有半分特别。而刚才随着那个少年来到这里的一路上，慕琐都没有再见到其他人。心下奇怪，对这处府邸的主人更是好奇了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那么自信地笃定她会顺着这个方向走，而不是逆着通道回到原来的地方——如果她当初没有选择这个方向，他们的打算不是就泡汤了吗？还有那个神秘的穿着斗篷的男子。
慕琐也记得，路上和少年闲谈时提及的那个穿着斗篷的男子，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和不悦。
呆呆地望着房梁，慕琐知道现在还是深夜，但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房间里有两扇对开的窗户，向外望去还是能看到别具匠心的园艺，也有那并不高大的院墙。虽然在夜幕中景色都不甚明晰，但是慕琐还是有些奇怪。她刚才来的一路上走的都是封闭的空间，看那个少年对自己的戒备，似是担心自己私自离开，但是在此大开两扇窗又是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给她机会离开吗？
还是算准了，她不会离开。
慕琐点了一盏烛灯，就着昏暗的烛光捧起一本书看了起来。是一本前朝的史籍，内容乏味之极，无非便是歌颂皇帝的功绩恩德，**琐事和天灾人祸。
终于，看到天际边有一痕鱼肚白现出。
天，亮了。
“慕姑娘，前厅将军有请。”三下清脆的敲门声后，是那个少年的提醒。
“知道了。”慕琐应到，随意地从衣柜中拿出一套衣裙穿上，将松散的头发不甚好看地扎了个髻便走了出去。
推开门就看见了那个少年。少年打量着慕琐的发型和衣物，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他皱了皱眉，躬身道，“慕姑娘请稍等，我去找几个丫鬟来打点一下。”说罢便匆匆离开，脚步慌张地狼狈。
慕琐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并没有按着少年的吩咐就那么站在原地等候，而是径直转过身去，朝少年的反方向走去。
无论成败，她要试着离开这里——她不喜欢被人禁锢的感觉。
四下无人，未全亮的天让周围的景色都是灰蒙蒙的。方走过一个拐角，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慕姑娘。”
慕琐身形一怔，定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只是想随意走走。”她尽量自然地露出一个笑容，转过身来。
“还请慕姑娘稍作打扮，将军还在前厅等着。”提醒她的是一个侍卫，没有起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已出鞘的长剑泛着幽幽的冷光，依这距离，慕琐想，若是他有心，他可以将自己一剑毙命。
“多谢提醒。”慕琐笑着道谢，朝原来的地方缓步走去，不时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她不明白这个侍卫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打扮了好一番才姗姗来到前厅的慕琐浅笑盈盈，身上的饰物简朴却精致，素色的打扮丝毫不显浮夸，倒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此时端坐在主位上的许子攸一身便衣，未着铠甲，但在战场上厮杀过留下的威仪气势却依旧萦绕在周身，不怒而威。
“见过许将军。”慕琐欠身道，看到许子攸用手势示意自己入座，顺着他的所指便坐到位上。左侧一座，虽说以右为尊，她能坐于此已然明了许子攸以待客之礼对自己的尊敬。慕琐知道自己的表情可以拿捏地很好，并没有戴幂篱的她此时脸上带着点点倦容，无精打采地半垂着眼眸。
承了慕琐的礼仪，许子攸突然开口问道，“姑娘可曾去过湄水镇看看？”
湄水是江南的一处小镇，以舟代车，垂柳拂岸，据说景色宜人，却并不出名，也不算富庶之地，慕琐也只听人提起过几次。
许子攸突然提到这么一个小镇是何意？
“未曾。”慕琐据实回答，抬起眼眸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许子攸，想看出一些什么端倪。“将军何意？”
“突然想到那处景色优美罢了。”许子攸无所谓地答道。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生生打断。
“陌某见过将军。”
听到这个声音的慕琐一愣，原本望着浮在杯中清茶上的一叶香茗发呆的慕琐回过神来，诧异地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那里，拱手作揖。抬头的那一刹，他与她四目相对，唇角一扬。
“慕姑娘。”
是陌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