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店小二便请来了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检查完伤口,老大夫边把脉边问道:“这伤口,是谁给他缝起来的?”
“哦,是我!”穆倾心正坐在桌边喝茶,听到这话随口回道:“我看那伤口开着挺吓人的,就给他缝上了!”
“嗯……”那大夫捋着胡须频频点头,一脸严肃地道:“这命是保住了,休养个三五日便能下地了。幸好你误打误撞把伤口缝上了,不然伤者失血过多,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误打误撞?穆倾心觉得好笑,但也不打算跟他老人家解释那么多,也就只笑笑算是回应。
老大夫把完脉,他起身走到桌边开方子,又看了她一眼道:“不过,那敷在伤处的草药,却不全都是治外伤的,幸好尚不相冲,不然反而坏事!以后啊,切不可乱用药,有事定要找大夫!”
她还能不知道这些?穆倾心扯着嘴角,别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回过头来又换上了一副谦虚的表情,干笑两声,连连点头道:“大夫说得是,以后我一定注意!”
要不是看在他这么大年纪的份儿上,她才不会这么客气……
“嗯!”那老大夫这才满意点头,慢条斯理地在纸上开着方子,道:“这药啊,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服上两服,十天半个月就能见好!”
“啊……哦!”穆倾心胡乱应着,瞟了眼他开的方子,虽不如京城的大夫那般精妙,但也大差不差了,遂道了谢,付完诊金又吩咐那小学徒帮她送大夫出门,这才提前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
新的浴盆早已准备好了,几个打杂的正卖力地往房间里抬着水,穆倾心放下东西,见水差不多有大半盆了,也就打赏了几人遣了他们下去,刚脱了衣服泡在澡盆子里,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穆倾心一惊,满怀戒备地高声问道:“谁?”
“打扰小姐了,小妇人是这客栈的负责浣洗的,不知小姐可有什么东西要洗?”
原来是来揽生意的,穆倾心松了口气,交代了她过会儿再来,这才安安心心地泡起了澡。
才知道什么叫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这才出来一日一夜就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没一刻安生不说,还弄得自己浑身的是伤。右腰被马鞍硌得红了一大片,碰一下就钻心的疼,左手就不用说了,就连右手腕,之前被那人激动之下一抓,这会儿也红了一大片。
她怎么就那么那么倒霉呢?
穆倾心将自己整个人没入水中,直到没法呼吸了才钻出水面,热水的温度加上短暂的窒息让她理清了思绪:只剩下六天的时间了,她再不能像之前那样虚度,一定要抓紧时间,多去一些地方,多见识一些世面才行……
等洗完头和澡,穆倾心一脸嫌弃地裹着那套男装的中衣,包了被子,把头发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唤了那浣衣的妇人来,付了双倍的钱,百般交代她,定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把衣服洗净弄干,那妇人应允过后退下了,穆倾心又隔了门板让小二送些饭菜过来,整个过程中她都不曾露脸,等饭菜送过来,她裹着被子背对着门口,弄得送菜的小二直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打发了小二,将门上了闩,穆倾心这才扔了被子,披头散发地开始吃饭。
简单吃了几口,用男装的外衣擦了半天头发才开始见干,等她想起来要梳头发的时候,找了半天才发现文月压根没给她准备梳子……
“我去……”穆倾心扔了背包,在客栈老旧的铜镜前照了照,还好文月编的细辫子没给弄散,不然那图腾还有这三千烦恼丝还真是个麻烦问题。
伸了个懒腰,想着反正天色还早,加上一路颠簸也有些乏了,穆倾心躺在床上打算小睡一会儿,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大亮了,洗衣服的妇人来了三次,这才壮着胆子大声叫门,穆倾心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喊了声月没人答应,待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这才清醒过来,有些烦躁地开门去拿衣服。
“不知道小姐在睡觉,打扰小姐休息了,万望小姐见谅啊!”那妇人见她沉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自知吵到了她休息,连连道歉,穆倾心臭着脸说了声谢谢,径直拿了衣服进房,看都没有看她。
花了半天时间才把里里外外的几层衣服穿好,穆倾心用手理了下头发,发现根本理不清也就选择了放弃,用手帕把头发绑在了背后算是收拾完毕,又洗了个脸,这才背上背包去了隔壁那人的房间。
“您过来啦?”刚一推门进去,那小学徒便上前报告了伤者的情况,道:“这人一直没醒,但是药已经煎到一半快好了,怎么办?”
穆倾心道:“煎好药,想办法把他弄醒了喝药呗!”说完凑上去检查那人的伤势,发现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了,身上血迹也被擦干净,还换了身旧衣服,也就满意地点了点头,借口让他帮伤者准备些清淡的食物支走了小学徒,穆倾心将背包里的绿头牌拿出来塞在了那人的枕头下,犹豫了片刻,从桌上他的随身物品中拿走了自己的匕首。
十分钟后,穆倾心牵了小白龙从客栈出来,买齐了干粮和酒,又找了几家绸缎庄,仍是没有卖女装成衣的,花了大半个小时,这一回,连男装都没买到……
在城里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逛的,倒是一出城,城外清新的空气让她心情大好,策马小跑了一阵,后脑勺突然一轻,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咦,掉了?”
“是掉了!”
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木讷嗓音,穆倾心下意识地回头去瞧,见一人拿着自己扎头发的手帕,一时间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姑娘的手帕!”直到那人打马上前,将手帕递还给他,见了他腰间的绿头牌,她这才相信——是她救下的那人没错。
没多久之前他还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这么快就可以骑马了?
虽然见识过这人忍痛能力以及体力恢复的神速,但她还是觉得惊奇不已,一言不发地接过手帕将头发扎好,穆倾心一拉缰绳继续前行,并不打算与这人有什么交集。
“姑娘请留步!”那人赶了上来,与她并骑而行,一脸内疚地道:“姑娘先前留下的匕首……”
不等他把话说完,穆倾心面无表情地打断道:“我自己拿回来了!”
“哦?是吗?”那人面上一喜,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还在想着,要怎么跟姑娘交代呢!”
穆倾心没有搭腔,只想着这人说完废话赶快离开,她可是一点麻烦都不想再惹了。
“姑娘家住何方?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一个人?还睡在荒郊野外?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可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
那人似乎一点没看出她的抗拒与冷漠,兀自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到最后见她没回答,又皱着眉唤道:“姑娘?”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人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穆倾心压住火气,勒马,深呼吸,然后转头问他:“如果没有,而且你又真的想帮我的忙,能不能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再跟着我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人脸色一僵,见她神情淡漠,只得抑制住不悦退让道:“若是姑娘对在下有何不满,大可直言!”
“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满的,我只希望一个人,走自己的路,可以吗?”穆倾心有种想要仰天长叹的冲动,这人,要么是太不懂跟人打交道,要么是太笨,跟他沟通起来有问题。
那人皱眉,神情执拗地道:“姑娘先前救了在下,在下还没报答姑娘……”
虽然极度想远离面前这家伙,但一想到他毕竟是江湖中人,穆倾心仍是不敢造次,便耐着性子道:“你有钱就给我,没钱就去准备钱,这样可以了吗?”
“你若真想要钱,今晨便不会不告而别!”那人直直地看着她,执着地道:“你让我去准备钱是假,想要赶我走才是真!”
穆倾心翻了个白眼,满心无奈地道:“既然你知道我的意思,又何必把话说得那么清楚?”
“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那人脸上的神情,认真得像是在讨论什么天大的事:“不知道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以至于姑娘如此憎恶在下,非要赶在下走不可!”
看来今天非跟他把话说清楚不可了,看着这个直白的家伙,穆倾心有种想死的感觉,半晌,冷静地道:“你问我哪里得罪了我,那好我就告诉你。第一,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跟我说声谢谢而不是直接问我要什么回报呢?第二,之前你像扔麻袋一样把我扔在马背上,对于这样无礼的行径,你是不是该跟我道歉呢?”
“原来如此,姑娘为何不早说!?”那人神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先前饶那么大个圈子实在有些无聊,犹豫了片刻,认真地道:“正是大恩不言谢,姑娘救了在下,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来报答姑娘!至于把你扔在马背上,那是因为你不肯配合,纯粹是无奈之举,也不应该完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