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听昼夜兼行逃往昭义,昭义军将他接进滑台,才安顿下来,于是将战败经过写好奏章上奏朝廷,请求给自己以处分。义成军败的邸报送到中书省,李宗闵看后大为恼火,没想到自己入相后的第一次主张用兵,就遭到失败。他并不认为是自己决策不当,却上书说由于兵部侍郎李德裕阻挠军事,致使义成军败。恰在这时,何进滔的上疏也送进勤政殿,他在疏中详述了魏博军乱,及众推己为暂知留后和整顿魏博军一心归朝的过程,末了又说魏博悍将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领兵夜袭义成军,自己已将出兵悍将就地正法,所有这一切奏请朝廷定夺。唐文宗闻奏大喜,何进滔父子既然倾心事朝,魏博安定,就不同宰相商议,派仇士良传旨中书省,诏封何进滔为魏博节度使,其子何重顺赐名何弘敬,正式封为魏博都知兵马使,又明确相、卫、澶三州归魏博管辖。仇士良到中书省传旨,李宗闵不敢不遵,随即草诏,派使送往魏博,何重顺自此改名何弘敬。
魏博事平,唐文宗满心喜欢,他步出勤政殿,却迎面碰上驸马韦处仁头戴夹罗紫巾,驸马急忙上前请安。却听文宗训诫道:“朕性俭素,尝命中尉以毋得衣纱绫罗。朕尚且朝衣浣过再穿,听朝之暇,唯以书史自娱,从不事声乐游畋。朕慕卿门地清素,故选尚卿为驸马。如此巾服,听凭其他贵戚为之,卿不应服此。”韦处仁本是韦处厚的幼弟,赶忙叩头谢罪道:“儿臣仅遵圣训,今当改之。”
韦处仁刚离去,李宗闵叩宫求见。却说李宗闵见李德裕强劲,自己一人很难与之分庭抗礼,再加上自己主张出兵魏博,军事失利,以后再在朝堂上讨论军国大事,自己更难对付李德裕,就想拉一个有力的同党支持自己,共同对抗李德裕,就急忙进宫晋见唐文宗。唐文宗于是回到勤政殿宣召李宗闵。李宗闵到勤政殿行叩拜礼后,跪奏道:“朝内外屡称牛僧孺贤,不宜弃之外镇,托臣上奏陛下,召其入朝。”唐文宗还未及回言,内侍又奏道:“西川节度使杜元颖有本上奏。”文宗只得说:“呈上来!”他打开来看,是奏说南诏入寇的告急文书,唐文宗大惊,看完后转交李宗闵去阅。
却说杜元颖是前朝宰相,后为唐和吐蕃的会盟使,和吐蕃订立盟约后,就以同平章事身份兼任西川节度使,以提高西川和吐蕃交往的规格。但杜元颖是文臣,不懂军事,再加上他因是宰相兼任军镇节度使,以文雅自高,不向朝廷要求多加粮饷,却要自己多加积蓄。可增加积蓄又无门路,就转向减削军士的衣粮。西南戍边之卒的衣食被减,更加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就自发组织起来,进入南诏境内劫掠粮食、衣物,且不断向南诏边境地方上索要财物。本来唐自采用李泌之策“南通云南”,以断吐蕃,南诏多次帮唐朝打败吐蕃军,吐蕃渐衰,无力攻唐,两国订盟,西南边境相安无事。到杜元颖为西川节度使时,他只知聚敛,边境上毫无防备。南诏王丰即位,年仅十岁,大将军嵯颠强悍,独掌国事,逐渐有向外扩张、代丰为王的野心。南诏边境地区不堪忍受西川军的劫掠,嵯颠也逐渐了解了唐西川边境无备的情况,就举南诏之力,发兵攻打西川。西川边州连连告急,杜元颖却根本不相信南诏会进兵西川。等到嵯颠以俘获的西川军士为向导,攻下、戎二州,杜元颖才急忙派兵到达邛州南,与嵯颠对敌。可一战蜀军就大败,嵯颠又攻陷了邛州。杜元颖无奈,这才上书向朝廷告急。
李宗闵看完杜元颖的告急文书,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但他脑子一转,就上奏说:“此为兵部之职,宜交兵部侍郎李德裕处措。”唐文宗就派仇士良去兵部传旨,要李德裕发兵去救西川。仇士良走后,李宗闵又缓缓说:“人称牛僧孺贤,值国家多事之秋,陛下不如召牛僧孺入朝,他必不负众望。”唐文宗听信李宗闵之言,就让中书省拟诏,以牛僧孺入朝为同平章事。李宗闵大喜过望,立即叩头谢恩,回中书省去了。
李德裕已接到杜元颖的告急文书,他拍案而起,怒道:“杜元颖真老迈昏聩之至,西南边境大好局面,想不到会断送他之手!”正在这时,仇士良笑嘻嘻地走进来道:“兵部侍郎李德裕接旨!”李德裕只得摆香案向北跪下,仇士良宣道:“天子口谕,着兵部即刻部署,发兵救西川事宜。”宣完旨后,仇士良笑着口称:“侍郎好自为之,咱家不得停留,即刻回宫复旨。”听到“好自为之”四字,李德裕知道仇士良必有所指,但他还不知道牛僧孺要入朝为相。他客气地送走仇士良后,即想到:救兵如救火,其他镇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怎灭近火?只有东川路近,且郭钊为郭子仪之后,历来有谋有勇,且以东川之军救西川之急,等西川渡过眼下之难关,再筹长远之策。想到此,他立即进宫去见唐文宗。
唐文宗在勤政方面倒也有为,他知道李德裕对一切紧急之事的处理,都不过夜,就在勤政殿等待。果不久,内侍奏道:“兵部侍郎李德裕进宫晋见。”唐文宗不由脱口而出:“快宣!”李德裕进宫拜谒后,不及寒暄,就奏道:“邛州已失,南诏军不日将至成都,成都是我朝陪都南京,切不可有失,十万火急。当命杜元颖率军坚守,急调东川节度使率东川军,解成都之急。南诏到西川道路险阻,嵯颠率轻兵急进,粮草恐不能为济,用兵西川不会长久。待此兵解,朝廷可派能臣整顿边备,保卫西川。”唐文宗已听出李德裕之意,西川是要派人替回杜元颖,就说:“就由兵部拟旨,以东川节度使为西川节度使,兼权东川节度事,急领兵救成都。”李德裕说:“陛下部署,与臣不谋而合。尽管如此,东川军少,不足以长保西川无虑。臣以为再以右领军大将军董重质为神策、诸道四川行营节度使,兼发太原、凤翔军赴西川,以迫嵯颠不敢再窥西川。”唐文宗说:“就依卿言,一切着卿部署。”
嵯颠领军很快攻下成都南廓,掳去子女百工数万人及财物无数。嵯颠驱赶被俘民众到大渡河边,对他们说:“河南岸就是南诏境,允许你们哭别故乡故园。”被俘民众都面北跪地痛哭,几千人跳水自杀。这次掳掠,自成都至越,八百里间人畜财物,荡然无存。嵯颠又返身领兵攻成都,杜元颖几次都要弃城而逃,部将再三劝阻说:“节帅失去南京(成都),难道就不怕朝廷治罪?不如整顿兵备坚守牙城,以待救兵。”杜元颖无奈,只得听任诸将整军守牙城。
朝命下,郭钊领军到达成都东,看到自己所领不过二万人,难以和嵯颠的十万大军对阵,就扎下营盘,先写信给嵯颠,责他不该背信弃义,破坏唐诏之好,擅自领兵入寇,要他立即撤兵南去。郭钊派人到嵯颠军营下书,嵯颠看信后,随即回信说:“杜元颖无故侵扰我,故兴兵报之耳。我本无意与唐为敌,愿修好而退。”双方使者来往数次,嵯颠果然带着掳掠的财物全军而退,他于退军途中又派使告诉郭钊,已遣使入朝请罪。
嵯颠的使者到达长安后,上书唐文宗,表称:“蛮比修贡职,岂敢犯边?正以杜元颖不恤军士,怨苦元颍,竟为乡导,祈我此行以诛虐帅。诛之不遂,无以慰蜀将士之心。郭钊至成都,与我立约,不相侵扰。愿陛下诛杜元颖,以谢蜀中将士。”唐文宗览表大怒,贬杜元颖为邵州刺史。随后,下诏令董重质及各道兵各回本地。西川虽安,可此次出兵虚耗度支钱粮无数,皆因杜元颖驭下失职所致,唐文宗又下诏再贬杜元颖为循州司马,派中使出使南诏以国信赐嵯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