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咱银川南边有个村庄,村里有个贫苦农民叫王太。家里除了有病不起的老母亲以外,再没有旁的亲人。他家只有二亩薄地,每年的收成,交租纳税以外,剩下的连口都难。
不幸,王太的老母在青黄不接的春天里咽了气。王太哭得死去活来。为了埋葬老母,他只得把二亩地连青苗一起卖给了本村的地主王全。
王太没了地,为了混肚子,只好给地主王全扛活,空闲时候在自己的庄台子上开了几分地。没有种子,就向地主借了半升蜀黍①。地主心肠毒辣,半升蜀黍到秋后本息要还五斗;这还不算,在半升蜀黍里,秕子又占多一半。横竖没法儿,王太只好忍痛借来种上。从耕犁、锄草到浇水、施肥,他把一双手都磨烂了,把一颗心也操碎了,苗才出齐。一天,一天,眼看着蜀黍长得秆粗叶肥,渐渐穗头扯齐了,每个都沉甸甸的,王太喜欢得出门时端详端详,进门前又端详端详,心里乐滋滋,眼里亮晶晶。
天下的坏事地主都做尽了。王全看见王太的蜀黍长得这样壮实,早就红了眼。他每每盯着王太的蜀黍苗,口里念念有词:“胡达②啊,我的胡达,你应该降罪给这个穷小子……”一天,趁王太给他干活去,他故意将牲口打到王太的地里,刚一阵阵子,绿油油的蜀黍被啃的啃,踏的踏,蜀黍都七歪八倒,赶到王太回来,已经只剩下了五棵苗。他心痛得眼泪直往肚里流,气得牙咬得吱吱响。王太蹲在禾苗跟前,心里想:穷人和财主是死对头。咱穷嘛要穷得有骨气,别看只剩下五棵苗,也要务育它多打粮食!从此,王太把这五棵苗当成自己的命蛋蛋、心头肉,贪早摸黑务育它。蜀黍长呀,长呀,到秋收时节,红红的穗头长得像筐篮那么大,远远近近的回汉庄稼人,都要来眊一眊③,个个赞不绝口。这时,地主王全知道了,他的眼又红了。心想:一定要把这几棵宝贝蛋弄到手,明拿不如暗偷。于是等到夜深人静,他像一只狐狸,悄悄地溜到王太的庄台子上,想偷这五棵蜀黍。事不凑巧,王全的双手刚扒住一棵蜀黍秆子,因为做贼心虚,猛听得一声狗咬,吓得他拔腿就往回跑,匆忙中他的手被蜀黍秆划破了,鲜血直流,染红了蜀黍秆子。至今人们一看见蜀黍秆子上血红血红的印子,还唾骂地主哩。
王全偷盗蜀黍未成,心里总是不舒服,老是站得远远的,偷看王太的蜀黍。谁知道,这五棵蜀黍像是专门跟地主作对一样,偏偏越长越俊,穗头越来越大。王全瞪着蜀黍,气得咬牙跺脚,没法出气。
一天,他带上狗腿子,去向王太讨债。“黑驴打滚”翻三番,一下子就要把王太的蜀黍全部拿走。王太憋了一肚子气,便跟地主王全争理,反被狗腿子打得不能动弹。地主趁机一边套车,一边动手砍蜀黍。一连砍卷了九十九把镰刀,才把五棵蜀黍砍倒。五棵蜀黍装了满满一大车,王全用了三条黄犍牛拉,拉呀拉呀,咋也拉不动。拉了半天,三条牛挣得喘不过气来,栽倒在地里不动弹了。王全又叫狗腿子拉来三匹枣红马,还是拉不动。气得他们打折了九十九根鞭杆,挣断了九十九条缆绳,骡马换了又换,绳索也换了又换,才把车拉到大路上。王全这时喜得肚皮朝天,仰头哈哈大笑,还连连叨念:“全凭胡达的安排,全凭胡达的安排!”正叨念着呢,哪想到,下桥坡时,车翻马仰,五棵蜀黍刚好压在地主王全的身上,他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无常了。
树倒猢狲散。狗腿子见地主王全死了,疑神疑鬼,以为这蜀黍有灵性,吓得四散奔逃。这时,四邻扶着王太追来,见地主王全已死,大家帮忙,没费力就把蜀黍拉回来了。以后,王太吃了半年,还没有吃完。他把一部分蜀黍分给大家做种子,从此,全村种的蜀黍都长得和王太种的一样,穗穗头大,棵棵顶天,一辈传一辈。后人为了纪念王太,就将村庄起名为王太堡。因为蜀黍头大,收成又好,人们都管这庄稼叫“王太堡的蜀黍——大头”。
流传地区:宁夏银川
搜集整理:何村(回)
选自《宁夏民间传说故事》
(第1辑1981年11月)
注释
①蜀黍:宁夏方言,高粱。
②胡达:波斯语,即真主。
③眊:宁夏方言,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