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院中。
族老们和蒯名越、白剑豪这些神修都在。
元宝一边娴熟地以那头飞熊制作各种美味,一边奇怪地问:“老族长,我看山中妖兽难见,野味甚多。村中有众多勤劳勇猛汉子,弓箭等精良武器不缺,更有修士,所有神修所持武器又都不是寻常法器,打猎应该很容易。为何村中人吃个肉就这么兴奋快乐?”
一问这个,众人微笑的脸顿时失去笑意。
蒯族长和几个族老交换了个眼神,缓缓道:“龙牙大陆的情况有些特殊。你是贵客,突然而来,应该也会突兀离去,恳在乡野之地停留是我等的荣幸,只恐招待不周。你若愿意,只管在此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元宝一扬眉毛,“族长是不信我,还是不想麻烦我?”
他感觉到自己到来,尽管无恶意,却给族老们增添了深深的忧虑。这些老神修戒心暗藏,并且处在一种矛盾中,似乎希望他永远无法离开不得不留下,又似乎希望他立即离开并且永远不要再回来打扰这个世界。
蒯族长轻叹一声,脸上带笑,却眼神复杂,没有再说什么。
元宝笑了笑,指指熊肉,以调侃的语气道:“我有个古怪感觉。你们看我的眼神和看这头飞熊很相似。”
族老们脸色齐齐一变。
白剑豪忍不住了,狠狠搓搓手道:“以我看元兄弟值得信赖。我们为什么不能把……”
“白伢子,住嘴!”一名族老瞪眼怒喝。
白剑豪脸憋得通红,叫了声“爷爷”,显然不服气,但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只重重坐在那里低头想着心事。
元宝笑着瞅瞅旁边的蒯名越。
蒯名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即低头装作专心添柴烤肉。
元宝呵呵笑出声来,笑声中突兀消失在原地,片刻后又出现在座位上。只是院中多了两个一丈五六尺的恶汉。
猛汗牛兄弟俩是勾画了蛮人脸谱才那么狰狞丑恶。这二位的面相是原汁原味的真丑恶,一水的焦黑面皮,阔口暴牙,鹰鼻高耸,黄眉突睛,一个头发银灰一个火红,形如恶鬼夜叉,大白天也能吓死人,何况是日暮昏黄。
元宝仔细看着二人,心里也一突,不禁想起早已叛出师门的“瘟斗三”丙铁豹来。这二人丑得真够级数,瘟斗三如果是天地第一丑恶之人,这两位应该能当之无愧地并列第二,就是块头和修为差老远。
而院中的族老和晚辈神修们一见这二位,不但不厌恶害怕,反而个个脸上露出喜悦之色,都站了起来恭敬行礼:“参见首领。”
两‘夜叉’却似乎听而不闻,只顾盯着元宝发呆,脸上都是极度惊骇的表情。
刚才,他们在院外偷窥元宝模样修为,偷听院中对话,想在出手之前先初步判断一下这位龙牙大陆几百万来的第一个客人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居心,不料一股磅礴恐怖气势骤然如山岳枷锁束困住他们。他们只稍一呆滞的刹那间,就被人以可怕的力量一并强行拎进了院中。显然,眼前这个微笑着饶有意味打量我们的少年实力惊人,如果想害我们,我们此刻已经是死人了。可笑自己之前还想着拿下少年怎样好好拷问一番,却刚到就被……
世上人,弱者遇到强者,想的是依附;而强者遇到强者,不论阵营立场,想的首先是怎样挫败折服甚至是消灭对方,以确保自己的强者地位,展示了肌肉,实在对付不了了,才会退而考虑妥协、并立共存之类的问题。因为强者信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先打倒再说;我是强者,岂能容你在上面指手画脚。地位尊严和权力得掌握在我手里,事必须我说了算……
总之,道理是在确立了双方地位和新秩序后,强者占据主动,觉得有必要,心情好或者想耍耍威风时,才有可能和你讲一讲。但强弱已分,主从已定,理是强者的理,弱者只有听训遵从的份,公平永远不可能存在。
元宝在山上修行时就明白这个道理,下山回家,屡经险恶,一路所遇,不亮明肌肉证实实力,就没人在乎你的心情和想法,更没人听你说什么,以血进一步验证了这个道理。
修神世界,妖魔鬼怪人共存,弱肉强食,任谁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都会本能地心怀警惕,处处留心。
在进村时,元宝的强大神识就悄然察觉有个未露面的老修士悄悄离开村子,紧急飞走。他知道此人是去向这个世界的强者报信去了。对突兀闯入封闭世界的强人,底细和来意难明,这里的人不可能不提防戒备,不可能不找强者来压制审问。元宝理解,未揭穿,也不难为这里的人,但一直留心此事进展。
察觉两‘夜叉’悄然到来,他就知道对方不会客客气气坐下来和自己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必然是观察掂量一番,然后暴起发难,无论怎样至少先制住自己,掌控了局势,再论其它。至于争斗中,自己被杀了。来者不会在乎。村里的人也不会在乎。死了就死了,你的来意和善恶不重要。只要这里的秩序没被你影响改变,这就够了。
至于救命之恩,以蒯名越的淳朴,应该会把他的尸体埋葬,而不会随便扔山上任野兽吞噬。
大抵就是如此。
所以,元宝没奢望例外出现,先下手为强,反突袭,展示自己的实力,震慑来者,抢占主动权。
当然,来者虽是两真神,却仅为初级,估计没逆天法术法宝,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没有伤害控制两“夜叉”。
元宝一指地面,两“夜叉”汉脚前就凭空出现两石礅子。
“再强调一次,我没有恶意。就算有,你们也未必能奈何我。何不坐下先听听我说什么呢。”
他熟练转动着火上的烤肉,脸带微笑,声音平和,但其中的霸气和自信流露无疑。
双方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逞强动手只是自取其辱。
两夜叉汉深吸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恢复镇定,向众人摆摆手,缓缓坐了下来。
众人这才明白,依仗的首领原来已经在自己茫然无知中被客人轻易挫败震慑住了,都不禁倒抽口凉气,纷纷注视元宝,个个神色变幻不定,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沮丧。
元宝一笑:“古大陆必有神秘之处。我知道你们还有所依仗。我也感觉得到,这里的人虽然淳朴,但有一种宁折不弯不屈不挠的可贵精神。应该是荣耀历史和光辉传统所至。不过,我意外而来,不是和你们作对的。我们不必刀剑相向。我也知道你们有什么大困难或苦衷无法解决。我在想,既然有缘,在我短暂停留的时间内,能否帮你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点。留给我一段美好回忆。仅此而已。希望你们相信我。”
神秘客人完全占据了主动,在这个时候应该说的是真心话了。众人轻轻舒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
白剑豪最先活跃起来,忙着倒酒添柴。
蒯族长轻咳一声,郑重向元宝介绍了两首领。
满头火红发的姓祭名南辕,一头银灰发的叫旗北辙,很古怪的姓氏和名字,和两首领的形象同样别致。
星棋大陆不久前还是奴隶社会,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长久以来,姓氏是统治阶层的一种隐形特权。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奴隶,大多没有姓氏,有姓氏也被迫放弃了,只能藏在心里。
有权有势有传承,才需要姓氏区分固定家族,确立传承。你个朝不保夕的奴隶什么也没有,要姓氏做什么?想夺权造反么?老实点,自觉点,随便有个泥蛋二狗之类的称呼便于区别使唤就行了。
但无疑,每个姓氏的源头都必定有个辉煌的先祖和光辉事迹。因先祖而定下的姓氏,传承的是一种荣耀。
元宝沉吟片刻笑道:“我猜二位的先祖都是军旅中人,一位应是掌旗大将,一位是杀头祭旗的大将。”
祭南辕点头道:“不错。我二人先祖正是龙牙老祖手下大将,身怀‘镇’异能,每次出征前负责屠杀罪恶祭旗。至于我叫南辕,他叫北辙,不是我们俩不对付,而是一直想找到龙牙老祖当初设定的传送阵,希望到外界看看。我俩小时候就约定分别负责查找一方。可惜,我们没学到先祖的镇异能,也找不到通道到底在哪里。”
或许是功法影响,他即使想好好说话,声音中也自然而然带着一种狠戾凶暴。
祭旗行刑的其实就是军中刽子手。
元宝心里暗笑:“这两人形如恶魔,真是天生的那类人才,也是奇葩。”
“这里是个生活的好地方,你们却急于到危险的外界,定有重大原因。不论有什么危险困难,我都愿意尽力和你们一起解决。若信我,族老们不敢做主说什么。两位能话事的就说说吧。”
二人犹豫了一下。
旗北辙一咬牙,以他特有的粗哑沉闷声音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