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春耕已过,赖冬天大雪融化,土地还不是特别干燥,不太影响种子发芽成长。但开春已来,东夷大地数千里长空一天复一天一丝云彩都看不到,空气越来越现出异常闷热,已经兆示大旱来临。
虽说有了解决大旱的法子,但能不能请得动那关键的四姐弟相助,还是未知数。若请不动,就是把东海蛟龙全抓来,也布不成云,降不了雨。
而四姐弟的身份又特殊。
他们是正南大国南炎国的一方强大诸侯,辖下国土不小,富饶美丽,人口众多,人才济济,远不是贫瘠的东夷能比的。这样位高权重的诸侯,既素不相识,毫无渊源交情,也可算是敌对方,人家凭什么来帮奥泰?
人心好比天意,最难测。不与天争命,自古最难莫过于求人。
用星爷的话说“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给个理由先。”
用小品爷的语气说“小样的,就你,也想……”
四姐弟据说脾气还极古怪,个个不是善碴儿。求他们比杀神难多了。
其难度只怕比让元宝独自一人灭掉镇东神将坐镇的灵神营还高数倍。
元宝去了,人家极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根本不鸟他。
‘给个理由先’跟你说不着,没空搭理你,鄙视都不鄙视你,怎么求?
人家无视你,你还不能发怒动粗,真动了,在人家的地盘,也未必能沾着便宜。就算沾了便宜,也不可能把四姐弟抓来,南炎大国不是吃素的,岂能让东林国的小诸侯欺上门来?彻底得罪人了,事情没办成,更糟糕。
神策真君介绍完情况,和宁邗相视一眼。
两人天纵之才,有雄韬伟略,一向淡定从容,成竹在胸,但这会儿,神色中也隐隐约约露出一丝沉重。
元寿更皱紧了眉头。
他性子清高,若不是能修神,又生在王侯之家,并成为一国之王,即使才华横溢,一生也未必能出人头地。
元宝却想起当初遇到黄爱时说过的话“有那么难?”
他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笑笑道:“干旱没那么可怕。肉和钱有的是。黄前辈和无宪前辈收购来大批粮食物资。水,蔬菜,可由法器取来。我们有的是可用的法士。总之饿不死人。奥泰也绝不会因干旱出事。”
说的是最坏的结果和应对办法——买,猎杀,抢。
神策真君提醒他杀心太重,考虑的是元宝成了新类型宿主,要减少卷轴以往的恐怖负面影响,竖立正大形象,竖立人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败神帝,开创生命史上最光辉灿烂的伟业。
扬名世界,青史留名,总是文人的一点癖好。通达如二位神君,也不能完全免俗。此策也是正途。
但元宝压根不了解卷轴的传说,本性刁顽,骨子里本就隐藏霸气,随着成长和历练加深,霸气渐渐外露,峥嵘已现。成为卷轴之主,卷轴的性质必然让霸气转化为霸道。
所以,神君的提醒让元宝脸上的笑意更阳光灿烂,但心更硬,眼神变得真正冷漠深邃,只是杀机暗藏更深。
能争取的,我一定会全力争取。如果争取不来,那顺者昌,逆者亡。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那四姐弟不给面子,那……就别修神了。
二位神君目光何等老辣。元寿也不糊涂,何况很了解儿子的强势个性。
他们都隐约猜到了元宝的打算,觉得不太妥,想劝说一下,可又不知应该从哪说起。
元宝,尽管他们能救我们,却看着我们死,但你不能因此恨他们害他们。这话怎么说,会怎么别扭。
没有说服力。主意大的元宝哪会听啊。
指望一个刁顽中的刁顽在厄运中心平气和地看着能救他的人欢乐逍遥,那无异于巴望日月转换,天地同休。
元宝摆摆手,扯开话题。
“父王,你和母后是奥泰的主心骨,实力越强,臣民的信心越足,接受了先祖传承,眼下全力冲刺天神境要紧。待成了天神,只主持大局也有的忙。些需小事就不要管了。有两位真君和孩儿在,困难都会解决的。”
神魔世界,领头羊本事低劣,自保都难,哪来的号召力凝聚力?还谈什么图强争霸?
二位真君点头赞许。元寿也笑了。
“父王,二位真君,我打算对军务做些重大调整。我说说,你们审定完善一下。”
元宝决定对军务大动干戈,却是刚才闭眼沟通卷轴,查看新增亡灵,得知一些消息,推敲后引起警觉。
…………
商议完了,元宝叫来近侍康英仔细打量了一下,笑眯眯道:“不错,修为大长,说明找对了路子,最近勤奋有加;形象也沉稳干练数倍,说明你有心,跟神君学了不少东西。”
康英遭到夸奖,到底年轻,脸有些红,赶紧行礼:“小康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殿下和真君的恩赐栽培。”
说国家大事呢,招一个近侍来罗嗦什么?元寿对儿子的不着调,很不理解。
神策和宁邗却相视一笑,心中有数,静观其变。
元宝乐呵呵道:“担任奥泰外交大使,胆子要大,脑子要活,脸皮薄也不行。这方面还要大大加强。”
“……啊?”
康英蒙了。宝他爹一头雾水。
二真君看出元宝不是在随意说笑,也对元宝的打算感到吃惊。
他们了解元宝的狂妄自大和护犊子脾性,这位殿下对自己身边的一棵杂草也认为是有灵的,更何况是亲近的人,料到元宝要重用这个机灵小近侍,也觉得这孩子有心,上进,资质也值得栽培,故,在平日里让康应端茶倒水研墨伺候在身边,有意无意指点教导,但没料到元宝竟交给康应如此重任。
“父王,非是孩儿鲁莽。我确有此意。”
元宝认真道:“我国如今形势严峻,西有蛮族猖狂,灵神从中作梗;周边相安无事的诸侯突然纷纷敌视侵犯。肯定另有原因。上次,我在东林朝堂为诸侯争得尊严利益,现在却遭到恩将仇报,必是有人从中作祟。”
神策真君点头道:“殿下言之有理。我们可断定此人必定是东林太卜温森主导的。此人阴险狡诈,上次殿下让他们那伙人吃了大亏,却安然无事,奥泰还得到暗中奖励,他们这些人如何肯善罢干休?挑唆不动东林王,自然要使些别的手段不让我们好过。身为上邦重臣,他们许诺好处,教唆诸侯,暗中捣鬼,有这个便利。”
宁邗真君道:“前些日子,我就打算派人出使东林,可这事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使者要长期驻扎东林,一时没有合适人手,才拖到现在。”
元宝接话道:“这事不能再拖。我打算让韩同音大人为正使,康英为副使。”
“此次去,不为别的,就是向东林王陈述奥泰的困难窘境和怒火,请求上邦援助调解。当然,东林王巴不得诸侯都倒霉,肯定不会帮忙。我们也不指望他真伸手。征伐之权有了,只要讨得临机专断权就可。”
“韩大人主管政务司多年,是东林上层知晓认可的我国上大夫,陈述情况,请求专权,身份够了。”
“小康脑子活,胆子正,更主要的是忠心耿耿,行事百折不挠,经二位真君调教,眼界和能力有了,而且年轻,和最主要的沟通对手,要面子的耿方猷打交道,必要时可放下身段,不计面皮,耍耍无赖,溜须拍马,讽刺威胁勒索承诺,使劲忽悠,不怕缠磨不下那位老大人。”
元寿缓缓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儿子的建议。
元宝看看神色兴奋又凝重的康英,笑道:“不必紧张,放手去做。”
“外交,说难最难;说易,的确没什么。弱者无谈判的资格。同理,弱国无外交。事情顺利与否,关键在我们的实力。我们有实力,但不能现在全部亮明。但我解了东林灭国之难,有大功而未大赏,也拿了他们支持我对付灵神的把柄。他们不清楚东越和北芒二国发生的大难的详情,又不敢向灵神打听,只能私下猜测,摸不清我的底细,但知道我不好对付,心中忌惮,不敢轻易翻脸。这就是谈判的依仗。”
“此次出使,也不能让东林官员太小视我们。由八级九级胎神各两名,率领百位高级丹修负责保护。到时候,韩大人回归。胎神,你留一半,丹修留二十位,就作为你自己的部曲。他们都绝对可靠,尽可放心使用。见报神也同去,但和你一明一暗,私下沟通。前次出使的商队丹修护卫,你找两个熟悉情况的带路,并留在身边。”
“到了后,由韩大人出面介绍,你要尽快熟悉情况,结识那些要员,端起身份,进入角色。长驻东林,任务是了解东林动态,监视温森一伙,及时解决东林的误会和疑虑,并尽可能减免我国赋税。难题及时反馈,有二位真君背后指点。总之,你要灵活运用一切优势,为奥泰尽可能多谋得权力利益。””
康应郑重道:“属下明白。”
元宝点头肃然道:“我了解你,对你有信心。但事实怎样,要靠你自己证明。你可别做砸了,让父王说我识人不明,用人不当。”
康应扑嗵一声跪下道:“愿效死力。”
“好。”元宝把一份名单交给康应:“你派人通知诸司主官来此商量要事,并把名单上的法士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