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温阳普照,春暖花开的季节。
从小峰山区通往山外拜神郡的弯弯曲曲山间路上,一辆半新不旧的平板马车在欢快地前进。
车上拉着三个木钗盘头的白发苍苍老太太,一对朴实敦厚的中年夫妇,两漂亮小姑娘。赶车的是个半大小子。
拉车的马雄壮有力,四蹄嗒嗒踏动山路,跑得不紧不慢,很稳健。
少年扬着马鞭漫不经心地赶车,偶尔扯着嗓子唱几句充满粗野豪放味道的山歌。歌声中别有一番味道。
山中的气候还低。
一车人都裹着做工粗陋,款式色泽也陈旧的兽皮。
老太太们以狐皮裹头脸挡风,微垂头,呈三角盘膝阖目围坐,一个象老僧入定,一个象在打瞌睡,一个微笑。
中年夫妇扣着兽皮帽子,相互依偎,抄着手缩着脖子,背风坐着睡得正香。
两姑娘中,小的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全身裹得象个毛毛熊,被大的搂在怀里,正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陌生山林。而大的则看着赶车的少年,似在侧耳倾听山歌,嘴角含笑,眼里却带着紧张。
天上一大片一大片乌云翻腾,卷着浩瀚杀气,从四面八方,如海潮般滚滚汇聚向大峰山一带。有的在各处悬停,有的则扑入山区各处。此刻,方圆近千里内已被数百万灵神监视封锁。
头颅和霸王龙脑袋相似的镇北神将,在诸神簇拥下一遍遍反复扫视原大峰山矿场,凶恶凌厉的巨眼中流露着无限惊疑、愤怒和恐惧。
驻扎的几十万灵神、矿奴、强大的风火二神……踪影皆无。武器、工具、遗物、尸骨,什么也没留下。矿场、宫舍、营房、作房……一切痕迹都没见到。只有被惊扰的山林野兽乱窜,飞禽惊舞。
仿佛这里本来就是这样。
若不是有周围的一些显著山峰帮助定位,他简单不敢确定眼前的平缓辽阔山林就是曾经巍峨的大峰山。
想起前些日子神庭通报的东越雷云山事件,眼前的景象和通报所说的何其相似。
难道那个有‘沧海桑田’神通的恶魔在由东向西流窜作案?这种强者如何抓捕消灭……
心里第一次涌动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挫折感。
赶紧向上通报请罪,申请援助,并提醒驻扎西方诸国的同僚注意警戒吧……
赶车的少年微抬眼瞅瞅天上,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宝爷就在你们眼皮下呢。可惜,我们会表演,又由卷轴遮掩修神气息,你们这些高傲的废物猪不会注意我们,注意也看不出来。神帝、天王啥的兴许能看透伪装。他们来抓我还差不多。你们,嘿嘿……察吧,查吧,好好卖卖力气搜查无边山野。徒劳无功,累死,气死你丫的。
他自然是抢劫灵神的重犯——刁顽元宝。
以现在对卷轴的了解,他已经不象过去那样对卷轴的掩饰功能没底。
这次灵神反应很快。
元宝收拾完战场正要离开,紧急赶来支援的头一批灵将就汹涌杀到了。他是以地行术才转移脱身的。
大峰山之战惨烈,双方都付出了重大代价,但进行的时间极短。只是从黎明前的黑暗,到太阳要露头。
灵神来得快。深山中的火海映天红,比较招眼只是次要因素。
大峰山主将风火二神,在显出原形,做最后的全力一击前捏碎符箓,向镇北将军发出求救信号才是关键。
元宝控制了二神本相,收服了二神,自然能知道这些。
至于来拜神郡城。
黄爱曾介绍过在各国卖盐的事。拜神郡这样的大城应该有分店。
元宝来这里就是找奥泰国设立在此地的卖盐铺子。
他玩的是‘灯下黑’。
灵神以为做案者神通广大,但还不够强大,好汉难敌四手,会忌惮高手和众兵围困,必定立即远遁千里。元宝偏偏就敢留在此地赌一把。
他打算在此停留些日子,修炼一下,顺便避避风头再走。
顺利来到城门口。
因元宝盗神像砸王宫和此次恶劣事件,造成盘察越发严谨。守门军的头领——中级丹修都伯看到马车过来,按刀威风凛凛地呵问:“站住,你们哪来的?进城干什么?”
他哪能瞧出猫腻,只当车上是一群下贱山民,盘察耍威风,不过是想敲诈好处而已。
元宝赶紧跳下车,装出战战兢兢的样子,点头哈腰道:“军爷,小的是小峰山村民,起个大早进城卖野味兽皮换些钱,买些粮食和盐巴,顺便带家人和邻居在城里开开眼。”
麻溜把一些兽肉和几张好皮奉上,模仿本土腔把马屁话娴熟发挥,拍得都伯心花怒放却故做大将的威严道:“你小子长得不咋地,倒会来事。得,爷高兴,就抬贵手放你一马。”
扭头再仔细瞅瞅春兰和小铃铛,见两丫头相貌平平皮肤粗黑,对其他女人更没啥兴趣,一挥手:“滚蛋吧。”
“谢军爷。”
元宝弯腰答应着,心里暗骂:“敢打两丫头的主意,敢说宝爷滚蛋?老小子,你倒霉了。”
他深知人性之恶,为避免节外生枝,出山后就以障眼法掩饰了春兰姐妹的出众相貌。果然少了麻烦。
马车进城后不一会儿,那都伯突然腹如刀绞,痛得死去活来,当然,苦头不能少吃,但死是死不了的。
元宝不屑杀这档次的兵痞人渣。
这里果然有分店。
元宝意外碰到熟人,那位徐公子胜。
有了元宝他爹赏赐的合适功法,受功法启发,再加神品丹药,短短几个月,徐公子胜已经悟出神格,由七级丹修成为二级胎神,如此年轻就有此修为,资质又不错,前景一片光明。
密室中。
“殿下,你果然在这一带。”
元宝一笑,“是神策老帅哥推算出来的?”
卷轴之主,谁也算不出踪迹。
神策真君通过感应留在元宝身上的符印才能知道,并不是真掐算出来的。
元宝这么说,只是在竖立神君的威望。
“是。”
徐公子胜也笑:“殿下在外久久不归。陛下和王后不放心。黄东就吩咐我们在送盐时多多留心各地消息。”
正说着,有护店法士来报:“胜公子,店中来了一男一女两位法士,点明要找奥泰国来的主事。”
徐公子胜威严问:“他们可报过名号来历?”
“来历未知。名号有。男的叫朱丹简。女的叫赢霖,具乘凶恶怪兽,应是高级胎神。”
元宝一听立即站起来,对那法士道:“带我去看看。”
店堂中,一对三十左右岁的男女正端坐。男的相貌堂堂,威武雄壮。女的端庄美丽,面目柔和。
他们正是三元教最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二人,而且是除润成茂、谢三娘夫妇外,三宫山唯一的一对神修伴侣。
和元宝有三师傅不同,朱丹简、赢霖和润成茂、谢三娘夫妇都师从定一教主,不过限于根骨,都不在嫡传系,。
这两对夫妇可能是三元教中最缺乏神味(心不硬,世俗杂念多,爱报打不平,爱管闲事,体恤幼弱和凡人疾苦,为此耽误许多修炼时间)最博爱,最善良本分的人,却对异常刁顽的元宝特别好。
元宝小时候没少受四人的关照,彼此感情很深。
如果说,满召忻、中绍和二人与元宝是交情莫逆的损友。那这两对夫妇却是元宝亦友亦兄嫂的半亲人。
元宝看清两人,顿时满脸笑容招呼道:“哟,这是哪来的一对般配的绝世夫妇?我家小店竟有如此荣耀?”
赢霖听了这话顿时俏脸微红,眉眼嘴角含笑。
朱丹简则哈哈大笑道:“我夫妇正缺钱用,途经此地,听说这里有绝世元宝,故特意来敲诈一个。”
三人打趣着相互审视,见对方历险世而完好无缺,都放心地畅快大笑,齐齐拱手,象往日在三宫山上时一样很默契地说:“恭喜,恭喜。我们仍好手好脚,看样子还可以再祸害这世界数千几万年。”
元宝亲热地手拉着师兄师姐来到店铺后的院落,然后打量着那两只怪兽,笑道:“师兄、师姐,看来东土一行收获不小啊。你们这是打哪搞到的这么稀罕的神品异兽?”
朱丹简笑道:“此二兽甚是凶恶难制,得来不易。说来也是巧遇。我们在北芒山杀一只喜食人的邪恶妖孽离开时迎头碰到它们,当即一场恶战,多亏了武师兄出手,我们才保住性命,并降服了它们。”
武师兄自然是指的定一教主的嫡传弟子武云昭,三元教中为数不多的帅哥。
元宝有恶趣味,喜欢起外号,称其为‘魅力哥’。
赢霖指指丈夫那头深红毛的:“这头异兽鸣声‘邦,邦’象打锣,我们就叫它帮。”
摸摸自己这头粉红毛的:“我的这只叫声象打铃,就叫铛。”
元宝左瞧右瞅后奇怪道:“我看它们除了分公母和毛色不同外,就没什么不同,应该属同类,为啥叫声各异?”
朱赢夫妇摇头:“二兽应某种神格而生,天下没有同类,自己也不知所属种类,难识其名。武师兄又不认识。我们就更不知道了。不过,我们和它们已经相处默契融洽。它们就认我们起的名字。”
聊起咋找这来了,夫妇二人就神色一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