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两家离得近,新郎家来迎亲的吉时按照江北的习俗定在了日暮时分。
丽娘临上轿时,也是想要哭一哭的。无奈身旁围着的两个姐妹都是一脸笑意,就是悦姐儿知道自己先不跟着去临水村住,也没甚在意,一点儿都没个舍不得的神情。生生将丽娘满腹叮咛都堵在了肚子里,只拉着手儿将她好好瞧了一回。
外头来报说花轿到了,悦然赶着将红盖头递过去,还催她,“娘亲,快点、快点。别让爹爹久等。”引得四围的人都笑。
因没个男丁,便让安哥儿牵了丽娘的手,送她上轿,也是个娘家男丁护送的意思。
岑甫骑马、丽娘坐轿,柴江海搂了安哥儿骑了马护在喜轿后头送嫁。不多时便到了临水村,依了俗礼,等岑甫射轿后,丽娘被扶出来跨盆踩马,引至正堂夫妻对拜成礼。
丽娘只觉得满耳朵人声,直进了新房坐定床沿,才渐次觉得清静下来。眼前忽一亮,岑甫已眉眼含笑的挑了盖头。又有喜娘上来请结发,再将一瓠瓜剖为两半,让他二人各执其一,斟酒请饮,便是“合卺”。
不想那酒器颇大,丽娘大力吞了两口,不由有些呛着。岑甫忙替她抚背,“可辣着了?”
喜娘自高声报道,“礼成!”
门外头一下子涌进三四个妇人,来抢着看新娘子。外头男人们则叫岑甫出来喝酒。岑甫微微弯了腰,对丽娘道,“我先出去敬酒。你——”
话没完,鲍秦氏笑道,“这里有我,大哥只管放心。”说着将岑甫让了出去,还对守在外头的鲍柱道,“你可替大哥挡着些,让大哥早些回房来!”
“我自晓得,定好好儿将大哥送回来洞房!”引得里外都是一阵笑。
女人们走近两步来瞧新娘,胆子大的还上前摸一摸衣服料子,捏一捏床上被褥。纷纷都赞新娘子好相貌,送得一幅好嫁妆。
丽娘只垂了头摆出新娘子含羞带怯的模样,扭了帕子不说话。
鲍秦氏见差不多了,甩了帕子出来拦着清场。“好了,我的好婶子、姐姐、妹子们,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新娘子害羞呢,咱们还是前头吃酒去罢。”引着人都往外头赴宴去,自己上来捏了丽娘的手,笑,“嫂子,你自在坐一坐。等会,我让人单给你做些饭食送来。”这才将门掩了,自去招呼女客。
丽娘自松松肩背坐了两刻,便有个中年仆妇送了饭食来。口中甚恭敬,“大爷说请娘子先用些饭食,他还要等一阵才回得来。”说毕就在一旁递筷布菜。
丽娘心下疑惑,便问,“这位,不知怎么称呼?”
那仆妇也是伶俐,自对丽娘福身行个大礼,“前日大爷买了奴家母女回来,奴家母女定用心做事,听娘子驱使。”
丽娘愣了愣,才笑道,“乡野人家,也不是高门大户,倒委屈你们母女。”
那仆妇兀自一愣,她们母女的身价银子可也不低哩。因前头主家生意亏了,要散了家私仆从还账,要价可是不低。当日那位爷只问了几句会不会做这做那,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付了银钱哩。这几****冷眼瞧着,这里虽是乡下,可饮食起居都不比往日主家差,很是户殷实人家。大爷人也和气,方正,便是定了心要在这家好好立身的。听日后要主持家务的娘子如此说,一时不知如何答,只益发小心恭敬的伺候用饭。
丽娘自吃了半碗饭,见这仆妇似也颇稳重,才问她叫什么。
那仆妇问一答十,将自家身世剖白的清清楚楚。
她男人姓袁,今年二十七。本是江南人,因男人病重,便将自家与女儿卖了一户殷实人家做事,好拿了卖身银子给男人看病。不想男人竟是救治不及,死了。恰好夏口通商,主家便带了些仆从到夏口来租房子做生意。今年生意不好,就卖了仆从还了欠债,仍回江南去。幸而她们母女逢着大爷这样好人,买了回家,衣食妥当。她们母女也别无所求,只本分做事,图个好结果罢了。又自陈针线、浆洗、饭食都做得。女孩子叫翠儿,今年十岁,也能搭手做事了。
“好了,知道了。袁妈妈。”丽娘不得不打断她。
那袁妈妈也知心急了些,讪讪一笑,自去收碗盘,行了礼出去。“娘子歇着。若要什么我就在外头,喊一声就是。”
丽娘也知她母女二人飘零求安的难处,对这袁妈妈这般利口急色,也说不得讨厌。只淡淡一笑,看她出去。
“大爷回来了!”
“袁妈妈,你去备些热水放在东边浴房,就下去歇着罢。”
门外响起岑甫的声音。丽娘刚调整身姿坐好,岑甫就推门进了来。见她坐得一丝不苟的,含笑道,“这般僵坐,可别累坏了骨头。”说着便落手在丽娘肩头按了几下,似按着了骨肉里的暗筋,紧麻一阵便觉爽利了许多。
“可好些了?”岑甫垂头来问,不待她答,却自“扑哧”笑了,强赞道,“唉,近看,你今日这妆容,嗯,甚是、甚是喜庆。”
丽娘不由得瞪他,“你道我愿意涂成这般哩。怪难受的!可习俗如此,奈何!”
“那赶紧先去洗换了罢。”一面指着东边小间,“热水都备好了。”
丽娘刚推门,岑甫却又追一句,“不用锁门,我不偷看的。”
丽娘回头正对着他一双晶亮的眼,自明白过来,为何不用偷看。忙闪身进了浴房,却是感叹,这一番说笑,真个将她心头的不安都消去大半。他能如此待她,她便也要尽心尽力的将这日子过好。
两人先后洗浴,自入红帐,情投意合、风光绮丽,不必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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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三日回门,悦然拜了爹爹。丽娘见悦然欢悦如故,并没因她出嫁而闹脾性。便搂着她心啊肝的好好疼爱叮嘱一番,自回临水村安居,熟悉家务,料理家事。
岑甫如今只带着几个小学生,功课也不紧,也不用留饭。丽娘基本不用操心。
不过,虽说岑甫家并无别事,只收拾嫁妆一项也够她忙了十来日。另岑甫又私下给她两个描金红漆匣子,只说是给她的私房。一匣子是金银珍珠宝石头面,一匣子则是一层卧着十根手指大的金条,一层是一沓子银票;惊得丽娘立时就要推回去。岑甫笑着不接,丽娘无奈,只能自己收了,只是半夜都要起来几回,开箱启锁的查看。又要试探那袁妈妈和翠儿人品如何,办事如何。又要与鲍秦氏搭把手,日日过去看那对儿龙凤婴儿。大小琐事,闹得丽娘有大半月都没空回镇上看悦然。
这一日秋霜重,岑甫院子里的兰草都有些伤着,丽娘急着着人都搬进室内安置。又想起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她亲与悦然裁制冬衣,今年若空了,实叫孩子心里难过呢。于是用过午饭,便收拾了准备回镇上住一夜。岑甫本要陪着,因邻里有人伤了,要他去看。就是林觅赶了牛车送她。
店里见她回来,自是高兴。三个女人凑到一处,便要说私房。黄秀姐和马娘子都关心她日子过得顺不顺心,事无巨细都问了一回,就只差没问床帏之事了。直说得日头沉了下去,天都黑了,才吃惊,怎的两个孩子还没回来?
正要去寻,却听马娘子房边,在后巷开的角门响。闪出两个小黑影子来。三个女人将两个扯进房中,还未责骂,待看清两个孩子的形容,都吃了一惊,倒先心疼起来。
两个孩子头发都散了,衣服既破且脏,脸上也挂了彩,只是神情倒还好,不似受了委屈的样子。
马娘子心疼得眼眶儿发红,正要哭“我可怜的儿、可怜的悦姐儿”却叫黄秀姐哼了声止住。丽娘也是心疼,仍是板起脸来,“怎么回事?一个个的说清楚!”
安哥儿只低了头不说话。悦然却嬉皮要笑。
“不许笑,站好!不说清楚,没饭吃!”丽娘熟知她素来如此,早喝了声。
悦然往三个脸上都转了一圈,见都板了面。便将头一歪,将安哥儿小肩头一搂,“不就是打个架么!有什么!”对着三个女人惊诧的脸,还得意扬起下巴道,“虽然衣服破了,但我俩没吃亏。他们更惨!哼,咱可是练过拳脚的!”
马娘子听了,心疼得要死,却不好扭着两位姐姐,只立在一旁看着安哥儿抹泪。
丽娘却被气个仰倒,“让你们练拳脚是去做强人打架的?大姐,动家法!”说着就要去寻竹条子。
安哥儿此时却伸出小胳膊拦在丽娘跟前,仰着一张花脸,道,“二姨母,不关悦儿姐的事!”
“听听孩子们怎么说!看看该打不该打,再请家法也不迟。”黄秀姐按下丽娘,问安哥儿,“安哥儿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安哥儿却又咬了牙不吐一个字,只一双胳膊就那么举着。
“安哥儿,你快说罢,可是想急死娘亲呢!”马娘子自劝着,却见他小脸一侧似有些肿,近前一看果然是,不觉心疼,滚下泪来。待要伸手去捧了脸来细看,却叫他扭了脸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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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便宜爹,女主大概可以快些成长了。这一节是以长辈们故事为主,呵呵,给女主一个成长过程。小编说泾又成绩不好,呜呜,亲们,多藏多荐吧。泾又一直在努力坚持更,比上本书进步许多拉,亲,给泾又点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