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仍旧摇曳,钟漏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和着窗外又淋漓飘落的雨滴,啪啪的,不似敲打着窗棂,倒象是敲在她的心上,越发的让她心烦气燥起来,偏巧外面又传来打更人枯燥而单调的邦邦两声更响,二更天了。
她照例独自躺在榻内,此时却觉得锦被下闷热异常,已是阳春三月,天渐渐热起来,因为殿内宽敞,接着清冷的地气,自然有几分寒意,所以,按例此时还盖着厚厚的锦被,她一向是体寒的体质,越是这样的天气,越觉得透心的凉意从脚底直钻到心里,往往会让巧云多为她准备几床锦被,可是今天,烦躁不安的心情,只薄薄的一层锦被却已让她捂出了一身的汗,她说不清此时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绪,有一些不安,一些抗拒,一些无奈,还有一些…期待!
期待!这两个字一浮现在脑海里,她心里便是一凛,越发的烦躁不安起来,掀起盖在身上的锦被,翻身便下了床,床头的桃木矮几上,上好的骨瓷茶壶里,极品的乌龙已放得微凉,倒正合她的心意,满满的倒了一杯握在心里,仿佛这是救命的解药一般,一饮而下,那微凉带冰的凉意便顺着喉咙浇在沸腾而惶恐的心上,她仿佛都能听到那炙热的火焰被浇息的瞬间发出的叹息。
真是可耻,她的唇间控制不住的溜出这句话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也变得如此轻浮,不过是几夜鱼水之欢,竟让自己妄顾了素日的教养与冷持,真是该死!不过是一介匹夫,不过是个为了配合自己怀孕的**,竟让自己心神荡漾,真真是荒唐透顶!她就势几杯茶水下了肚,心里却一点点的冷静下来,她骄傲的仰起了下巴,挺直了脊背,江若兰,别傻了,你是堂堂的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如果不是为了社稷着想,今天也不会受此大辱,你怎么还能对这种事产生迷恋?怎么能对这种人感到好奇和期盼?你简直是疯了!.
“啪啪”
门外传来两声警示的击掌声,这是在提醒她,那人已经来了,她不耐的将茶杯摔掷在桌上,来得这么晚,是要故意晾我的好看的吗?
适才下床时将蒙在脸上的锦帕解开来,扔在了床上,她几步走到床前,拾起了锦帕,正要蒙在脸上,却一转念,真是好笑,为什么要我蒙着面,好似我真的很想看他似的,凭他是谁,能有多么英俊潇洒么?也值得我去看不成,还偏偏命令我蒙着面,东方承,凭什么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我凭什么要万事皆听你的安全!难不成这个男人长得倾国倾城,你怕将你比下去不成?
想到这里,心里便越发的笃定,索性扔了那锦帕,我堂堂一国太子妃,输了里子,不能把面子也全输了吧。
正想着,厚重的殿门便被人推开了,悉悉索索的一阵衣袖声响,便听到极沉稳极缓慢的脚步一声声向自己这边走来。
她一赌气索性也不躺着,半坐在床铺上,闭着眼,装出一副养神的样子。
那男人慢慢的走近了,却停在了几步远的地方,她倒也沉得住气,也不吭声。那男人仿佛极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后走了几步,似又有不甘的转过身来。
于是,她便听到了一声隐着重重的怒意的质问,声音极具磁性,“娘娘是存心要逼死奴才吗?”
她没料到他竟会开口说话,而且是质问自己,不由得一个寒战,随即本能的睁开眼里辩驳道,“这是什么话!”
谁料那男人见她睁开了眼,便迅速的转过身去,声音里着极大的气恼,“娘娘请自重!您若是见了我的模样,我即刻便会死!”
江若兰不是个天真的傻子,她当然明白这男人话里的意思,倨狂如东方承,一旦自己身怀有孕,当然不会留下这个男人的性命,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把这笔帐算在自己身上,
“哼!好笑!”她冷哼。
换来那男人极不耐的质问,“你们这些人,向来不把别人的生死当成一回事,好笑?对你来说,死个人,跟死个臭虫没什么区别吧!”
她倏地站起身来,直直地走到那男人的身后,很不屑的,“我还以为你有多么的铮铮铁骨呢,原来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怎么了?你怕啊,你以为,这件事结束了之后,他会让你活着?呵呵,”她狂笑,“别做梦了!怎么会?一旦我有了孩子,那一天就会是你的死期!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我!你要是怕死,当初就不该答应这件事!”
那男人低着头,捂着自己的脸,完全不理会她的嘲弄,只是颤抖的双肩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江若兰望着他削瘦而精壮的后背,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忍,何苦呢,何苦非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呢,这天下间,但凡是个血性的男人,若不是为权势所迫,又会有谁会愿意充当如此不堪而尴尬的角色,更何况不管事情最终如何,他的结局早在答应这件事的同时,就注定了必死而不归的路。又或者说,当初不管他答应不答应,结局都早注定是个死。
“对不起…我…只是…”她突然觉得自己一样的荒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个男人无奈,那么自己呢,也不过是东方承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他要的,不过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若不是还有父亲在朝野里多少掌些权势,那么,早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提议的时候,自己也就会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或杀或免了,说到底,自己和这个男人不过都是不足为道的可怜虫罢了。
她无奈的望了一眼那男人的后背,“抱歉,我只是…我心里觉得…算了。”她叹了口气,回过身,认命的拾起那方锦帕,黯然的蒙在自己眼上,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方才到底在执拗个什么劲,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心绪难平,为自己不值,为自己不甘,而自己却无从发泄,更没有那个胆量向那个始作俑者叫器,所以,才会如此,江若兰,你看看你,终不过是个借题发挥、自找安慰、欺软怕硬的主儿,她的脑中不知怎么突然浮现出沈碧君略带嘲笑的脸来,她恨恨的用力晃晃脑袋,将她从自己的脑海里狠命的掼出去,嘴里冷冷道,
“别在那里自怨自艾了,快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