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晚忍着笑,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在外面置了宅子的谣言早就在暗处弥散开来,她不解释,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今日这个小厮问起来,她自然不会糊涂的以为不过是随意的闲谈,只怕今日派他出来跟着自己也是柳月如有意为之,既然柳月如心有疑虑,她也不妨索性告诉柳月如实情,给她吃个定心丸,至于这房子做什么用,柳月如未必有兴趣知道,她唯一想知道的是,映晚是否有了退隐或是从良的心思。
“我生是春香楼的人,死是春香楼的鬼,这一辈子怕是要老死在春香楼了,若是柳妈妈不嫌弃的话,我是一定不会挪地方的,你回去且告诉妈妈,让她放宽心,我不过是为穷亲戚寻了个住处,这穷乡破户的,我怎么会住得惯,我自小让她养娇了,哪里也呆不得了,注意要在春香楼里过一生了,让她且不用再多心的想些没用的了。”映晚正色道。
一席话让那小厮既明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道,“那个,姑娘,您多心了,我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映晚笑得意味深长,“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答。得了,你们且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朝兴唐巷的深处走去。
见映晚走远了,这小厮才长出一口气,感慨,“妈呀,可紧张死我了,我这辈子都没和映晚姑娘说这许多话呢。”
一旁的丫环便嗤笑道,“瞧你这出息,以后可怎么给妈妈办事啊。”
映晚徐徐的走着,兴唐巷年代有些久远,两旁的房屋皆有些破败,倒是经年的梧桐长得正好,硕大的枝蔓随意而尽兴的伸展,遮住了落日的余晖,倒给暖融融的春日增添了几分类似初秋的味道。
远远的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的还有些跛着脚,走路不太利落,嘴里却噼呖啪啦的说个不停,仿佛在指责这男的不是,走的渐渐近了,映晚便微微将脸侧向左面,却听得对话分外的清楚,
女的:喂,我的脚受伤了,你有没有点怜香惜玉的品德哇,你扶我一下嘛,
男的: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底懂不懂,我跟你又不熟。
女的:那你刚才还摸她的头,还对她笑,你怎么就只对我这么凶。
。。。。。
话音随着那二人的走远渐渐远去,她听不真切,站定了脚,便觉得自己好笑,什么时候竟也有心境听别人打情骂俏了。她回过身去,那二人的身影已渐渐看不清楚。
她又紧走了几步,在一处房前站定,正要敲门,却听到隔壁传来婴儿的哭声,看来隔壁一直空着的房子终于租出去了,她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两下,便推了门进去,小院里,一位面容朴实的妇人正忙着洗着衣服,见映晚进来,便含着笑的站起身来,在围裙上慌忙擦着手,嘴里招呼着,
“姑娘来了啊。”
映晚也微笑着点头,转身合上院门,这才轻声问道,“福姐,这几****怎么样了?
福姐一边把映晚往屋里引着,一边颇有些忧虑的答道,“还是老样子,总不见起色,昨个出门正好碰见吴大夫,我便又请他看了看,说是得慢慢的养,又给开了些活血化淤的方子,我正想问您的意思,好给他抓药去呢。”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里间,屋里颇有些暗,只有墙上开着了一扇小窗从外面透进来些许光亮来,映晚突从屋外进来,好一会也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瞧清楚正静静的躺在床上的那人。
此时床上正孤零零躺着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男人,因为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不清模样,身上也横七竖八着缠着已渗出血丝的纱布,就连衣服都无法遮掩住。
映晚仍旧低下头来轻轻的唤他,“先生?醒着呢吗?”他倒是也有些反应,张了张嘴,气息极低的应了声。
“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你叫他吧,他也有些反应,再多就没有了,今早上好歹吃了些米粥,换了换纱布,上了药,然后就一直这样昏昏沉沉的。”福姐在一旁小声的嘀咕着。
映晚听了,心里不免有些焦急,自从那日从溪边无意中救了这个男子,算起来也有些时日了,比起当时他的样子,现在倒真是不知道好多少倍,那一日的情景,现在想想,都叫人有些后怕……
那一夜天格外的清冷,刚刚的下过雪,厚厚的积在古板路上,很是泥泞,映晚困乏的眯着眼半躺在轿子里,今天是城西张老爷家的七十大寿,她本是不想去的,奈何妈妈一个劲的连哄带许愿的,她这才无奈的点头应下,其实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自已横竖是躲不过的,不过是由着自己小小的耍个性子,弄得柳月如低三下四的求自己,心里才觉得痛快些罢了,
到了张老爷家,当然是惊艳全场,没想到的是,几个达官贵人竟商量好了似的,轮番的上阵,灌得她满腹的酒水直想吐,一个不提防,还被那个姓王的公子哥拉到了偏房里,上下其手,若不是跟去的小厮眼疾手快,脑袋灵活,自己竟会被大庭广众下脱去了衣衫,占去了便宜!
一想到这儿,映晚就恶心的想吐,这种受尽凌辱的日子,到底何时是个头呢?自己这一生,难道就命中注定成为这些臭男人的玩物吗?她死也不甘心!
犹自这样不忿的想着,突然,轿子猛得往前一倾,就听得抬轿的力夫一个惊呼“哎哟!”轿子的一角便硬生生栽到了地上。
映晚的身子便猛得往前一扑,刚咽下去的恶心便立时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早有利落的丫头,撑起了轿帘,探头一看,“哎哟!你们这些脚下不长眼的家伙,姑娘都被你们给跌吐了。”嘴里边埋怨着,边伸手将映晚从歪歪的轿中扶了出来,“姑娘出来醒醒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