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时候却被男孩拉住了衣角，一双炯大的眼睛泪眼汪汪地盯着她：“姐姐，不要走。”
她性子本来就冷淡，做法医的那几年，这些事情看得多了，要是每一个人扯着她的衣角她都不走的话，她都成了几十个人孩子他妈了，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停留下来的打算。
身旁围着的人群议论纷纷，她听得有些头晕。
“唉，这孩子就是可怜，三年前被舅母卖到那家当铺，老板老是克扣他人工，才八岁就要整天在仓库里面搬搬抬抬。今天就是因为打烂了一个花瓶，就被扔下湖里了。”
“是咧是咧，这孩子可懂事了，可惜啊......”
周珊珊站在人群之外，微微皱起的眉头越来越深，碧翠在一旁不断地碎碎念，她听得有些心烦：“碧翠，你是不是今天水喝多了？”
“啊？”碧翠原本是在心疼着自己小姐刚刚不要命的行为，忽然被她这样一句话说得有些转不过弯来，“小姐什么意思啊？”
“你话怎么那么多。”她终究还是转身挤进了人群，小男孩躺在那儿面如死灰，看到她的裙摆几乎是马上抬起头：“姐姐，能不能救救我，李老板说我打坏了一个花瓶，让我以命来尝。姐姐，求求你，你都把我从湖里就上来了，就救救我吧！”
碧翠微微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家的小姐这是在说自己话唠，不禁撇了撇嘴角，小姐什么时候骂人先绕这么大一个圈了。抬起头却发现自家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开了人群走了进去，她只能
跟着走了进去。
她看着自家小姐微微蹙起的眉黛，心下了然，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将这个小孩带回去么？”
周珊珊稍稍动了动眼眉，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过去扶他起来，我们回去。”身上的罗衫紧紧地贴着，十分不舒服，而且因为是夏天，衣服的布料都是比较薄，被湖水弄湿后的衣服更是有些透亮，幸好她身子本来就有些寒，所以今天出门穿的衣服也不算是很薄，不然大庭广众之下走光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大庆皇朝的民风还算是开放，所以很多衣服都是欲遮欲开，线条和身段尽现，她不喜欢，挑着穿的都是自己改装过后的样式，简单、典雅却不会显得老土。
“等等！”愠怒的声音忽然响起。
周珊珊迈出去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微微皱着眉转身，看着喊停的中年男人，双眸一动，“怎么了？”
“呵，他倒是想得通透，别以为找到人肯带他回去就可以相安无事了，他打烂了我们店里的一个古董花瓶，那可是他一辈子都不能赔得起的，原本看着养着他也是浪费粮食，才想着把他扔进湖里了结了的，既然你想带他走，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孩子的卖身契可是在我这儿，你把花瓶的钱赔了，我就将他的卖身契给你。”
小男孩一听，眼孔里满是恐惧，生怕周珊珊不要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到周珊珊身旁：“姐姐，求求你行行好，我好乖的，我可以做好多活的，我会煮饭会打水会洗衣服，姐姐你就救救我吧！”
她微微看了小男孩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抬头看着中年男人，伸手拢了拢有些乱的发束：“李老板是吗？”
男人点了点头，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有几分忐忑。
周珊珊轻轻吐了口气，方才缓缓说道：“与我何干？”
“你，你什么意思！”李老板看着她，脸上可谓是精彩纷呈，又红又紫的，变得比孙悟空还要快上几分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真是可惜，好好的指甲就这样断了，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和这男孩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跳湖相救也是心情所致，只是不想他污了这番澄澈的湖水罢了，至于你说的，赔你花瓶的钱，既不是我打烂的也不是我指使人打烂的，与我何干？”
小男孩双手一松，绝望之色浸满眼眶，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他年纪轻轻就看清楚了。
碧翠也没有料到自家小姐竟是这般答案，愣在那儿半天找不回自己。
她抬头看了看男人，眼眸一动，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可以和李老板做一番交易。”
李老板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交易？”
周珊珊点了点头，不想再耗下去了，这个时候的阳光有些猛烈，直接说道：“虽然花瓶与我无干，倒是这小男孩我看着投缘，也愿意出他当初卖予你的三倍价钱买回他的卖身契。”
李老板一听这话，简直胡子都要翘起来，指着周珊珊：“你，你，你！你想得倒美，他打烂了我一个三百两的花瓶，你居然想用十五两就买他回去！”
她浅浅一笑，淡然说道：“哦，谈不拢的话，那小女子就先走了，这衣服湿漉漉地沾在身上可不是好受的。唉，就是可惜了李老板再费人把他扔进湖里了，或者再养着他继续打烂些什么值钱的东西。”话里藏着的意思很是明显，如果不愿意，那李老板就连十五两的银子都拿不到。
说完，转身对一旁愣着的碧翠说道：“碧翠，走。”
“慢着！”李老板知道自己今天是倒霉极了，但是也只能自认倒霉。
周珊珊回头笑了笑，缓缓吞吐说道：“哦，忘了说，刚刚说是三倍，可是现在我只能出两倍的价钱。”
“你，你！算你狠！等着！”他深怕下一秒这女子将两倍降到一倍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连忙回屋拿了卖身契出来。
碧翠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就牵着小男孩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周珊珊原本打算游玩的湖叫秋水湖，据说是人工建造而成的，秋水湖的对岸是京城最为出名的青楼“碧烟居”。
皇甫轩立在碧烟居三楼，食指指腹不断地磨滑着玉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上好的女儿红，飞斜入鬓的丹凤眼尾微微上扬，“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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