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重逢何尝不是一种过错。我至今是这么觉得。
再见雪心,我倒不是这么个心情,却有这么个想法。
当年觉得她虽不是美艳,但也有几分风情。如今却是行将就木,全身上下溃脓的丑人。
说她是丑人,这是我实在找不出形容词来描绘她的惨状。当然主要是出于同情。
女为悦己者容。雪心若此刻照镜子,一定会哭的肝肠寸断。
世人总说不能以以貌取人,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可真正又有几人能不以第一印象──来评价一个人?我只能说屈指可数。
想来白逸凡天天不在,定是请了个下人照顾雪心。
下人照顾,只求尽心尽力,不出大差错罢了。哪有感同身受的人?
看到雪心身上生出的蛆虫便可自知一二。
想来,白逸凡也是极不仔细的。
雪心看着我,表情惊恐,连忙遮挡自己的脸。
我摇摇头,指责她说:“自作孽,不可活。讳疾忌医,你等死吧!”
她的脸上立马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白逸凡见状安抚雪心:“云华已经答应救你!你无需多想!”
雪心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对我大叫:“我已经必死无疑了!你又何须令我生不如死!”
我大声说话,震慑住几乎疯癫只会乱叫的雪心:“我若想你死,随时随地。”
白逸凡决心安抚雪心,再做打算。不过,雪心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你把她带来。”我说完径直离开。白逸凡倒也识趣,赶快把雪心抱来。
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
我找来一只大木桶,里面盛满水。然后,加入了大半瓶百草精华。
这个百草精华可不是一般的草炼制的,这是一种叫百香草的灵粹提炼而成的。这东西,百年才长出一株,奇香无比,故名百香草。十来株百香草,才提炼出一滴百草精华。一整瓶,不过才一百来滴。
要不是我是个植物师,我一定要大收特收,好好补补这次割肉的损失。
你还收钱?还不解释你到底是要煮什么?
你有病吧!煮东西?好啊,我煮雪心啊!水煮,一定极致美味。
骗你?谁说的?我就是要把她拿来煮!我就是要用蒸煮的办法将她体内的毒素排出。
孤陋寡闻?好吧,我承认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谁让我真的没有将药典弄透彻呢?
雪心这次算是遭罪。不过和中这种毒相比,完全是上天堂了。这真是不可同年而语也。
她的叫喊倒是令白逸凡吃惊。
白逸凡问我为什么她会叫得如此凄厉。我的回答很简单,请不要把舒服理解成凄厉。
她现在仿佛是有人给她做全身按摩一般,怎么会不舒服?
好不容易,雪心终于完成了第一次的治疗。
第一次治疗?当然,这么复杂的病症,我一个门外汉,瞎鼓捣一番,就可以成功,还一次就药到病除?神也办不到,何况我区区一个凡人!
我看了看雪心的情况,看来此路可行。不过,这也是要长时间的努力。
没有完成任务就洋洋得意,这种蠢货,我云华才不会去做。
雪心也明白了自己的状况,倒是很感谢我。
她酬谢我说:“你居然可以治好我!谢谢!”
我很快就给雪心泼了一盆冷水。我实话实说:“你治疗时间过晚,而且我手段有限。更何况,你的伤口又没有好生照料。所以,你的下场很不好说。你就在终身四肢瘫痪和容颜尽毁之间,二者择其一吧。”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事已至此,我已经无能为力,你就捡一些开心的事情去做吧!人活一世,开心就好。你就好好准备后事,早登极乐吧!
我承认就这点而言,人性的丑恶暴露无遗。
雪心明显不相信,她问我:“真的只能选择一个吗?”
没待我回答,她又自言自语地嘀咕:“你说二者择其一就一定是了。云华是什么人?无情无义的冰块一个,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欺骗我!”
她无视我的存在,直接在那里纠结思考。我简直感觉直接就连空气都不如,至少空气是人呼吸所必须的物质,而我现在跟废气没两样。
终于,她得出了结论:“云华,我选择容颜尽毁!容貌没有了不算什么,可是四肢瘫痪,和废人有什么两样?”
“有魄力!有远见!”我很是赞赏。不论我与她之间的恩怨,单单就这件事情,她的态度我还是十分赞赏的。
女人,有时候还是要有一些见识。特别是大是大非面前,不能犹豫。
出于赞赏,我当然要表示表示。我坦言:“你的脸,我有办法帮你换一张完好的脸。当然,这个你要额外出钱。出很大一笔钱!”
救人是我的答应的。救活就算是完成承诺,不包括换脸。换脸是我的主要经济来源,这怎么可以轻易更改?
雪心听到我这么说,欢喜之情言欲意表。
很快,她却沉闷下去,仿佛在深思什么。好吧,她又把我当废气了。
好不容易,她终于开口了:“云华,我承认,我本来是打算使用苦肉计。用药让自己暂时变得面目全非来陷害你。而且我不放心特地找若舞弄了寒蚕魔粉,加上我的酒仙香。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个状况。”
听了她这番话,我才明白一句话害人终害己。
寒蚕魔粉,主料是五彩焰幻蚕和魔魇兰相互碾磨而成。酒仙香,药引是迷醉千幻香。前者可以令中毒者全身出现瘙痒,皮屑脱落。现在俗称皮肤病。后者令人全身红肿,看起来是被蜜蜂蜇过似的。而且,这种红肿除非服食解药一般不会消去。本来雪心上的这是双保险,结果弄巧成拙。
很不巧的是这两种东西正是滟红浅紫的有效成分。这两种药单独使用,相安无事。一起使用,那就对不起了,后果很严重。
当然,这两种物质至少要十来日才会彻底发生反应。毕竟虽然这种反应进行的较彻底,也架不住反应速率慢。所以,它在人体内的潜伏期较长。
不过又有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我下的毒昙花一现,恰好就成了此反应的催化剂。
学过化学的人都知道,对可逆反应加入催化剂,加快反应速率。虽然催化剂未改变反应进行的程度,但是该反应程度本来就大。这高效催化剂一添加,结果发作起来,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明白了这一点,我心中就更有把握了。既然是可逆反应,那就好办了,谁让我化学一流呢?
人体,温度压强之类就别考虑。毕竟,人体内环境稳定,而且难以操作。那就只能在浓度上面下功夫了。
怎么办?大概高中老师都会教吧,无非就是减少反应物浓度,增大生成物浓度。增大生成物浓度,绝对不可行。那么就减少反应物浓度吧!
于是,我决定一边给雪心吃以上两种药的解药,一边加快逆反应的进程。
理论永远是理论,我还是只能蒸煮。一来,昙花一现高温易分解,如此可以解决催化剂;二来,加热可以人为强行改变化学反应方向;三来,时间上来说,还是太迟了。
所以,雪心毁容的结局并不能改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不用再遭受更多的罪。
有些事情,既然于事无补就算了。有些事情,还有用就采纳吧!
雪心本人看着我沉默不语,反而很习惯。她一个人径直离开,找白逸凡商量换脸的事情。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好吧,你能!有本事你就给我永远失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接下来的大半年,也就是两百天,我每天都是用同一个模式度过。早上,我给雪心治疗,花去一上午的时间。下午,我陷入了无休止的修炼活动。晚上,花掉一晚上时间跟雪心准备第二天的药。
旁人看来,我是何妨一下楼。我简直就是疯魔了,足不出户,夜不安寝,古怪之极。
如此无聊行为,我自己都无话可说。天道修炼,积水成冰,水滴石穿,说白了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所以,古往今来,多少奇才都栽在一个耐心之上。
可偏偏这最初的积累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一旦有所欠缺,后面必将寸步难行。我仿佛又回到了身在天晴门做基础功课的时候。
当时是懵懂无知,不晓得这个世界的繁华与快乐,只知道完成师傅教的功课。后来,到了二十四城,上过学,见过世面,才明白我的童年是灰暗的。
好在我的基础也因此扎实牢固,不要像现在这般继续下大工夫修炼。而且,我也有了不弱的修为,可以安身立命,在二十四城这个混乱之地站稳脚跟。
这两百天最大的收获,就是我的修为已经基本完成了辟谷这一阶段,直逼筑基期。我只需再修的一个大圆满,找一个契机,估计就可以成功筑基,完成凡人到修士的蜕变吧!
为什么这么快?谁让我天赋异禀,是个奇才!好吧,实话是,走过一遍的人自然是比没有经历过的人快,而且,我着实是个天才。
雪心的治疗也接近了尾声。效果和我预计的一样,她已经毁容,不过,其他情况良好。
不幸中的万幸,说的就是这个理吧。
白逸凡找我来讨论有关雪心换脸的问题。
为什么会是白逸凡?他们两个本就如此亲热,如今自然不言而喻。
我可不是云华,会对这事斤斤计较。我毕竟只是画眉,对这些事永远不太懂。我唯一不会忘记的当然是大捞一笔,也不枉我辛苦一番。
我是个直率不掩饰的商人。有价无市的货物买卖,你有异议只能说明你羡慕嫉妒恨。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白逸凡依旧是白衣翩翩,飘然物外,恍若谪仙。可我偏要把他拉回现实。
“我要筑基丹十枚,筑基至化神期药材每种十斤,每种种子各十粒。”这也算是狮子大开口了。
毕竟。一株药材能有多重?半两就已经是极限了。这些少说也都是二百年以上的药材,你当它们是大白菜啊!种子又哪是好说的?稀有的种子怪癖至极,一两粒种子都是难寻,何况十粒之多!我心想他至少要心疼一段时间。
不料,白逸凡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满口答应。我列了一张清单给他,他看都没看就应允了。
仿佛是怕我疑惑,他专程解答:“这些都是我当时在这个阶段时师门赐予的。我连一小半都没有用到哦,绝对时是够你所需。”
我怎么能忘记这年头,人人都有建宝库的嗜好。提到宝库,想想就心伤,还是甭提了吧。
我决心提一盆冷水,让白逸凡知道什么叫“透心凉,心飞扬”。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别的什么都好商量,把雪心的画像拿一幅画像来,我对于她的容貌不太熟悉,记忆不深。”我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白逸凡一听大惊失色,他连连摇头央求我:“我没有画像,换别的条件好不好?云儿。”“你和她的关系如此亲密。瓜田李下,纠缠不清。一幅画像都没有。你懵谁呢?”我表示我完全不理解。
他提醒我:“当初,我不过随手为她画了一幅仕女图戏弄她。你看后,大怒!一口气将我这里所有关于女人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差点没有冲上去把雪心给剁了。你的手段,我再清楚不过了。这才把雪心的隐私告诉你,让你安心。”
好吧,好像真有此事。云华,你这脑子里面的记忆能不能一次吐干净?一件一件的冒出来,吓死人。你无心无情。你不在乎,我可在乎。可不带这么玩我的。
结果还是雪心拿出来一幅自己的画像,她告诉我们说是她表姐为她所绘。
她还说表姐曾经为她算过一次天命。说雪心日后必有大劫。此劫因画而生,自然因画而灭。所以,为了消弭天灾,便为她画了一幅肖像画。
“表姐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于是,她画的是我与她两个人。”说完,雪心展开画卷。
接下来,我整个人震惊了。不是为了雪心的美丽,而是画上的另外一个人她——表姐。
我擦了擦眼睛,确信我没有看错。画上的人赫然是鹦鹉不错。
阴谋,这决定是阴谋。我只剩下一个意识。难怪,这么多天,阁主竟然未至。原来早有布局。
相逢,本是喜事。他乡遇故知道,更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可我却犯下大错。
我本以为我已经触及阴谋,此事已经到了发展阶段。不料,阴谋、布局这些统统还未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