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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行 机遇

晌午,骄阳似火,晒得黄泥筑成的官道黄尘滚滚。风吹来,没有凉意,却带来一阵滚滚的热浪。路边杨柳,也没了往日的神气,焉头耸脑,活像两排打了败仗的士兵。

如果是一个聪明人,便应该知道,这样的鬼天气,合适干的事,只有一件——躲在家里乘凉,绝不会踏出门槛半步,更不要说赶路。

秦起一个人在酷日下默默向前行走,黝黑的皮肤,已被太阳晒得透出了红光。他的衣袖,也已被汗水湿透,脸上的汗水,却还是仿佛永远都擦不完,刚擦掉一些,立刻又有更多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他索性懒得再擦,任由汗水沿着脸庞,流到脖子里……

但最难以忍受的,还是每吸入一口气,都仿佛吞下一团火,喉咙里火烧火燎,仿佛要冒烟。

此地已离乡里不远,顶多半个时辰的路程——时间却还很多,离太阳落山还有两三个时辰,他完全可以找个阴凉地方歇歇脚,喝点水,等天气凉爽些,再赶路也不迟。

但秦起丝毫没停下来的打算,固执地迈动步伐,向那已经不远却又仿佛很远的目的地行去。

半个时辰后,秦起终于是到达了乡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吁出一口气,才顺着青石铺就的路面前行。今日正好赶上乡里集市,阳光虽毒辣,却远不如人的热情,长街热闹非凡,人头涌动,各种叫卖叫买,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

秦起身在其中,顺着人群向前移动,换了往日,他一定兴致勃勃,今天却无心赏玩——因为他已发现了一些更让他感兴趣的事,街上,除了从各个村落前来赶集的村民和小贩外,居然还有不少身体强壮,配带兵器的年轻汉子。

前年他跟父亲回秦氏主家参加祭祖,也曾在集市溜达过,从头到尾,只见过一两个这种衣着利落的江湖人士。现在短短一刻钟,他却见到了七八个这种打扮的人,这显然不寻常。

“难道乡里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秦起嘀咕道,心里隐约有些兴奋;时间还早,倒不用急着到秦记布店去找大哥,他四下打量一眼,发现不远处,正好有个卖牛羊面和自酿米酒的面摊子,正好也有四五个会家子打扮的汉子在喝酒。

秦起虽从没有与江湖中人交往,却也知道,江湖中人,天生就和酒分不开,旧友重逢要喝,新朋相识要喝,兄弟结拜要喝,煮酒论武也要喝,甚至仇敌见面,欲要分出生死时,都要喝一点。似乎练武的人若不会喝酒,便低人一等,连带他的朋友,也脸上无光。

都说小丈夫一日不可无钱,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同样道理,身为江湖中人,焉能一日无酒?

秦起在相邻的桌子找个位子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杂碎面,竖起耳朵,静听邻桌那几个汉子的高谈阔论。

很快,秦起立刻发现自己错了,那几个汉子嗓门一个赛一个大,又哪里用得着他竖耳朵?他心中已开始后悔自己坐得太近。

而且这几人明显已经喝了不少,酒壮豪气,说起话来,更是一个比一个大声,恨不得整条街的人,都能听到他们说话,恨不得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在江湖上混的狠角色。

一个手长脚长的汉子端着碗,一仰脖子,半碗酒便倒进了肚子,酒喝得痛快,嘴皮子的本领也不含糊,说起一桩近来发生的江湖勾当,却是白马帮与黑风寨联手在广开县北与陶县边界处劫了一批财货,因分赃不均,相约在乱葬岗火并,双方死伤数十。又一人接着说了西南田黄山的一帮晌马行事不懂收敛,不知触怒了哪尊大神,半个月前被人一夜之间杀个精光,连老巢都付之一炬……

江湖中近期发生的大小事,被几人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种种事件,皆似亲身经历一般。

秦起听得津津有味,不住点头,恨不得听他们说个三天三夜不带歇气。只不过那几个汉子能说,更能喝,酒越喝越多,不但舌头大了,眼睛也开始发直,话题也变成哪个地方的酒最够劲,哪个青楼的娘儿们最有味道。

秦起叹了口气,知道再听也听不到什么,拿起筷子,匆匆把那碗面汤都冷透的杂碎面填进肚子。

此番虽然听得痛快,但最想知道的事情,却没能听到,不免遗憾。放下碗筷,秦起起身结账,面摊子老板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已盯秦起看了很久,和秦起同桌吃面的人,前前后后已换了三拔,如果不是这个时辰面摊的生意不太好,早就开口赶人。

虽然没赶人,但对这种只点最便宜的面,吃最长时间的顾客,老板一向没啥好脸色,收下面钱,挥挥手,让他赶紧走人。

秦起只能苦笑,摸了摸鼻子,准备走人,就在这时,身后一人大着舌头说:“大哥,你说这次松鹤门开山门,广纳豪杰,咱们……咱们西乡六虎,有无机会获得一席之地?”

松鹤门开山门,广纳豪杰?

秦起心中一动,他虽自幼居住在偏僻的乡下之地,可松鹤门三个字,也是听说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他的村里,有个他管叫陈叔的瘸子,年轻的时候,就是松鹤门的外门弟子,可惜某次奉命到外县保一趟十分贵重的镖,被人拦路设伏,混战中被人废掉了一条腿。一个人若成了瘸子,走镖的营生自然就干不下去了,只能回家。

陈叔虽然瘸了,日子却还是过得比村里大多数人都惬意,松鹤门除了给他发下一笔丰厚的遣散费,还免去了他家田地的租子。

陈叔在村里地位很高,处处受人尊敬,说话比村长都好使。这些都是因为他曾拜入松鹤门,学到了一身厉害功夫——别看他如今腿脚不灵便,身手还是猛得一塌糊涂。秦起亲眼见过,有次与外村发生争水的纠纷中,双方越吵越僵,陈叔一人站在中间,驻着条扁担,威风凛凛,一步不动,却将外村几十个拿着柴刀锄头的庄稼汉全部打倒。

从此,邻近的村子,都知道了七星塘有个厉害角色,不能招惹。村里老人也常说,没有陈叔,七星塘村便没现在的安稳日子。

也从那时候起,秦起知道了松鹤门,后来慢慢又知道松鹤门是广开城最大的武道门派,门下弟子上千,高手如云,势力强大。

秦逊回家过年,闲谈中,也感叹过,近年松鹤门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在官府里的官员,都是松鹤门任命的,县衙和各个乡里的捕快,大多也是出自松鹤门下。

可想而知,这个门派的能量是多么厉害。

西乡六虎的大哥打着酒呃,道:“有,此次松鹤门招纳名额,较之往年大大增加,足足一百六十人之多。我们机会不小。”

开口询问那人叹道:“今年确实是最好机会,只有拜入松鹤门,才不枉咱们练武十余载。”

又一人说道:“往年松鹤门一直只招五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从不例外,今年却是翻了两倍,却不知是何缘故?”

“这个我也不知,多想无用,日后自会知晓,来!老三老四,喝酒喝酒。”

接下来又是一阵觥筹交错的声音。

秦起摇了摇头,迈步挤入在人潮当中。

长乐乡市集不大,秦起边走边看,很快便找到了秦记布店的招牌,门面不是很大,生意却不错,不断有人出入。

进了店,秦起一眼就在帐柜后面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下轻松,叫道:“哥!”

埋头在柜台后面写账的年轻掌柜闻言抬头,看见秦起时愣了一下,显然被他的突然到来打了个措手不及,“阿蛮?”

“是我。”

秦逊搁下笔,快步从柜台后面转出,抓住秦起粗壮的臂膀,摇了几下,问道:“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来,刚刚到的?还没吃饭吧?”

“到乡里快半个时辰了,刚刚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吃了一碗面,现在不饿。”秦起瞧着秦逊身上崭新的缎子衣服,赞叹道:“哥,你这身行头真神气。”

“一碗面能填饱你的肚子?你饭量我还不清楚么,我是你哥。”秦逊在弟弟的胸膛来了一拳,又笑道:“你也别看我这身皮外表光鲜,大热天穿着它,像个火炉似的,不知多难受,你等一等,我安排一下,便带你去吃饭……老五叔,过来一下。”最后一句,却是对一个老店员说的。

被秦逊叫作老五叔的店员很快就过来了,秦逊笑着介绍道:“阿蛮,这位是老五叔,主家的长辈,你大哥能在布店迅速站稳脚跟,都是他的功劳……老五叔,我弟弟,秦起,小名阿蛮。”

“老五叔好!”秦起规规矩矩叫了一声。

“嗯!好!大家都好!”这个老五叔中等身材,颌下留着一撮小胡子,胖胖的圆脸,总带着亲切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半眯着圆圆的小眼睛,在秦起身上打量了一番,眼睛一亮,问道:“好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秦起道:“再过两个月,便足十岁了”

老五叔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道:“十岁就长得这么高大了,可不多见,把手给我看看。”

秦起抓了抓头,嘿嘿笑了两声,依言伸出一只手掌,他的手掌又宽又厚,虽然粗糙,但条条掌纹都很清晰,丝毫不散乱。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手掌。

老五叔拉过秦起的手,啧啧称奇,又捏了捏他手腕的筋骨,才道:“来,用力握我手掌,试试力气。”

秦起轻轻皱了皱眉,还是照做了,他自知力大,见老五叔已年近五旬,只敢使几分力,但已和寻常壮汉的力气相差无几。

老五叔哈哈一笑,道:“你见五叔年老,便不敢使全力,倒是有心了,用了几分力?”

“五分!”秦起实话实说。

五分力!

老五叔眼睛越来越亮,沉吟一会,对秦逊道:“掌柜,我瞧你弟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让他读书,末免可惜了。”

秦逊点点头,叹道:“可惜是可惜,但若无机会拜入名门大派,便学不到真本领,徒劳白费光阴,还不如读几年书,再不济将来也无衣食之忧。”

老五叔点了点头,说道:“你的顾虑不无道理,但你可能不知道,眼前便有一个良机。”

秦逊道:“是什么机会?”

秦起心中一动,道:“老五叔说的良机,可是松鹤门近日即将招纳豪杰一事?”

老五叔怔了一怔,道:“不错,正是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在大街上听到的,乡里来了很多会家子,这件事似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确实不是什么秘密,最迟明天,此事便会传遍广开城每一个角落。”老五叔呵呵笑道:“但你初来乍到,便打听到这个消息,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秦逊恍然道:“我整天都在店中忙碌,却是不知外面竟发生了这等事。”他忽又皱眉道:“松鹤门收徒极少,每年只五十个名额,却每次都有两三千人争夺,哪可能轮得到我弟弟。”

秦起忍不住道:“哥,你有所不知,今年松鹤门收徒名额不是五十个,而是足足一百六十个,所以老五叔才说这是一个良机。”

老五叔抚掌道:“不错。”

“一百六十个?”秦逊吃惊道:“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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