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宗的路上,张默不紧不慢地走着,脸色看起来也非常平静,然而他的目光却不时闪动,可见其表面平静是假,内心不安是真。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毕竟他是第一次杀人,虽然他含怒出手,亦给了自己不得不出手的理由,然而内心却无法做到杀人事了拂衣去的淡定。
他知道此时的严重性,所以他必须在表面上让任何人发觉不了破绽。进山门遇刘师兄,他照往常含笑打招呼,而后回了自己的舍所,关闭上门窗,盘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柯武死去那一幕便不自觉出现在脑海之中。
张默脸色微微白了起来,紧要住了牙根,呼吸微微急促,然而他坚持不睁眼,任由柯武死去那幕在脑海翻滚,他必须让自己适应习惯那一幕情景,让往后即使想起也能做到心中平静淡定。
他一直闭着眼,脑海不断一直重复杀人画面,一次次的回想,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不再急促。直到差不多该往天玑峰去时,他才睁开眼,而之前他自语一句:“我有不得不杀的理由,你眼中的憎恨与厌恶,还有那真实的杀意,让我感到了危机。留敌一命等于自斩一刀,而且黑帝从未得罪与你,你不该如此对待!我……无愧!”
睁开眼,张默双目不再闪烁,而是果断与坚定,他站起身来,是该去天玑峰了!
九九八十一阶山梯,张默到了天玑峰第一层平地,发现其余四人早已安静地站在一旁,今日他又是最后一个到的,心中默默想着:看来这几人明显比他上心多了,差别在于自己根本无心于丹道。
张默对着看过来的两男一女微微一笑点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很是阳光明朗。那两男一女含笑回应,态度感觉比昨日明显多了几分热络。而黄朗独立一处,与三人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显得有些孤傲,他见张默到来,冷冷瞥了一眼,目光中有不屑与憎恶,却未多做停留,只是一会便看向他处。
相对与黄朗的态度,张默却是完全视他为无物,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直接忽略过去,跟那三人打过招呼,便安静地站于一旁,闭上了眼睛,这让那正想与他说话的三人打消了念头,只好各自安静。
这正是张默想要的效果,他是刻意而为之的,他自小凄苦经历养成的孤僻性格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他心中藏有太多太重大的秘密,不管是与残阳老魔的师徒关系,他所得到的上乘法诀,还有一件道器衍阵天书与绝不比道器弱的大凶魔刀,哪一件说出去都会让修行界产生地震级的效果,更会引起无数人的觊觎。所以他需要营造这种与众人不近不远的关系,不轻易与人交恶,亦不轻易与人交心。
只是等了一会,那负责安排他们的白师叔便到了,没有说什么废话,带着几人直接登梯而上,张默走在了最后面。途中,他若有所感,似乎背后有人在注视,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刚好见一人刚好转身而去,那一刹那他见到了那人半边侧脸,于是他便回过头,装作没发现,继续沉默往前走。
张默目光闪动几下,他记得那人便是昨夜与黄朗交谈的神秘人,不知刚刚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心中却暗自警惕。到了天玑峰第二层之后,带领他们的人换成了天玑峰主的关门大弟子,郭姓修士。而后跟着他到了炼丹房,带郭姓修士禀报之后,里面传来天玑峰主的回话,几人才进了炼丹房,还是站在了跟昨日一样的地方。
这一切过程看起来没有丝毫必要,然而这便是宗门规矩,轻易不得更改,否则便是不尊门规。
丹房内,那金光鼎炉依然漂浮在半空中,其内有熊熊明火燃烧,散发出道道热浪,让人觉得闷热难受,而那天玑峰主依旧闭目盘坐,一切跟昨日没有丝毫变化。天玑峰主闭目静坐,没有说一句话,张默在内的五名新进弟子只好照昨日一样,站立一旁不敢言语。
这一天又是如此过去,直到天色开始黑了下来,那天玑峰主才闭眼说了句跟昨日一样的话:“你等先离去吧,明日再来。”
五人无声地恭敬作揖后,张默脸色平静地事先走向了门口,而其余四人脸色微微有些纠结,心中不禁发苦,不禁暗问:明日还来?这丹到底要练多久?这难受的日子还得坚持多久?
张默独自走在前方,别其他四人先进了膳食堂,他依旧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独自坐下安静吃饭。随后其余四人进来,莫柱看见了黄朗,脸色竟有些焦急的模样,大叫了一声:“黄师兄,这边!”
黄朗坐下之后,眉头微微一皱,疑惑问道:“柯武呢?怎么不见他?”
莫柱脸上出现了担忧之色,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才把头靠过去,以细不可闻的声音急道:“黄师兄,大事不妙啊!柯师兄竟然到此时都还未回来!”
黄朗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却还不甚明了,皱着眉低声问:“什么还未回来?他去了哪里?”
“就是柯师兄说出去抓张默那黑狗……从晨间修行之后出去,至今未归啊!”见黄朗竟还不明白,莫柱有些着急地带着担忧之色道。
“这怎么可能!?”黄朗此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宗门有规定,除非回家探亲之外,新进弟子是不可以夜不归宿的,要不然将面临极为严厉的惩处,甚至下场极为可能便是废除修为之后逐出师门。
而黄朗了解柯武此人,虽然平日他为人乖张了一些,却决然不可能做出此等违反门规大忌之事,因为他极为向往修行一道,平日总是诉说着待自己迈过筑基之后要怎样怎样的话语。如今柯武却是从早晨到现在都未回来,极有可能是遭遇了不幸,所以黄朗呼吸沉重了起来,目光却不禁往张默那边看去,这只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因为柯武出去是因为想逮住张默的那只黑狗,而且新进弟子中就是他与自己三人不对付。
“如今该怎么办?”此时,有些六神无主的莫柱问道。
黄朗看着张默平静低头吃饭的模样,心中还未多想什么,便听得莫柱问话。他回过头来,警惕地往四周看看,进众人都没注意这边,才更为低声地问道:“难道你没出去寻他?”
莫柱低声回答道:“哪里可能没有!我晌午时分见他未归,心中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头,便出去寻了……但是宗门外那片树林都找遍了都不见他的身影。我是给了些好处刘师兄,才偷溜出去的,也不敢拖太长时间,寻他不到便只好自己先回来了,想着等见着你,才好商量对策……如今,你看怎么办才好?”
“让我想想……”黄朗心中烦躁了起来,阴沉的脸色带着担忧,他手心满是汗水,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苦苦思索起来,而同时却不时地往张默那边看去,他总是有种此时应该与张默有关的感觉,因为宗外那片区域,因为宗门威势连凶猛的野兽都不敢靠近,柯武能遇到什么危险?而且他一个引气期十四层修为的人,即使是遇到猛兽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至于什么不慎跌伤更是绝无可能。
若是柯武遭遇不幸……貌似唯一能让黄朗联想到的,只有张默。但是此时见张默如此镇定如常,心中有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可能,心中是越想越迷茫,最终只好放弃推测到底柯武发生了什么事,先想办法如何解决这件事。
过了好一会,等得莫柱无比焦虑时,黄朗才开口道:“这事……你我先暂且装作不知,看明日他会不会归来,如果……”说到此处,他有看了张默一眼,才继续道:“若明日他还未归来,你我也只好禀报师门了。”
张默看似平静镇定,如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异常之处,其实这些都是他装的,做下如此大事,他怎么可能不暗中注意黄莫两人的举动?黄朗与莫柱两人在思量对策的同时,张默也在思量着自己的应对之法。
沉默着吃完饭,张默脸色平静地独自离开了膳食堂,看不出丝毫异常之处。回到舍所,张默没有点亮烛火,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目光不停闪动,一副极力思索的模样,好一会眼神才慢慢平定下来,这才静气凝神打坐修炼了起来。
如昨日一般,待夜深人静无人时,张默点起烛火开始钻研衍阵天书,依旧是那般专注痴迷,一直持续到晨间修行的时间到了,才不舍地收起衍阵天书。
到了修行之地,张默径直走向角落处,盘膝坐下,闭眼便可是修行。新进弟子陆陆续续来齐,黄朗与莫柱两人神色阴郁,目光闪烁,带着不安之色。孔师叔飘然而来,严肃的脸上带着威严,有着不一般的气度。
他跃于巨石之色,环视众新进弟子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道:“新进弟子柯武何在?此时还未到修行之所,是何缘故?”
此时众人才发觉少了一人,不约而同地好奇看向黄朗与莫柱,皆知道平日他们三个形影不离。张默同样是沉默着看过去,脸上除了好奇之外,再无其他神色。莫柱神色有些不安,目光闪烁地看向黄朗,而黄朗却根本不与他对视,脸上同样带着好奇之色,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柯武的模样。
孔师叔见此景,心中不悦,脸色沉了下来,威严更甚,他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后,便直接看向黄朗莫柱两人,点名问道:“黄朗、莫柱,平日就你俩与那柯武最为友好,你俩可知缘故?”
莫柱莫名心虚,目光闪烁着不敢与孔师叔对视,下意识地看向黄朗。而黄朗却往张默那边看了一眼后,才作揖答道:“回孔师叔,弟子一起身便独自前来,半路之上才遇见莫师弟,却并未见过柯师弟,所以……弟子并不知情。”
孔师叔眉头皱着,看着黄朗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怀疑,而黄朗保持着低头作揖状,并不与之对视,所以他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随而他目光看向莫柱,沉声问:“莫柱!黄朗所说是否属实?”
见孔师叔那威严且不悦的神色,莫柱不敢怠慢,微不可查地看一眼黄朗之后,连忙答道:“回师叔,黄师兄所说的确属实,弟子亦是起身便直接过来,也不知情。”
孔师叔目光更为锐利,怀疑之色也更深了,他盯着莫柱,沉吟起来。黄朗与莫柱的神色有异,他怎么可能瞧不出来,然而此时却不是深究的时候,晨间修行这短短的时间对众新进弟子来说尤为重要,不可轻易浪费,他心中决定待修行结束之后再来追究,便不满地冷哼一声道:“哼!待修行结束之后,让那柯武去见我……黄朗、莫柱,你俩亲自去传话!众弟子,静气凝神,打坐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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