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保德,李义领着玉琴进了昊芳的办公室。吴芳见李义带来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子,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冲李义叫了一声:“李大哥。”又望了一眼玉琴,“大哥,这位是嫂夫人吧?”
李义脸一红忙说:“阿芳,不敢胡说,不敢胡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她就是你大哥常提起的那位玉琴女士,金玉琴,本市家具公司副总。”接着他又对玉琴说:“玉琴,吴芳小姐,田七大哥的妹妹,保德集团副总裁兼办公室主任。”
“玉琴大姐。”吴芳拉住玉琴的手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金大姐,你可真是个大美人呀,漂亮得让人嫉妒。”
吴芳的话把这位当经理见过世面的玉琴说得反而不好意思,玉琴脸一红,说:“还是吴小姐漂亮。”
“阿芳,你大哥呢?”李义打断她俩的话问吴芳。
“哟,大哥,你说话怎么这么见外,一口一个你们,你们的,你不也是保德的董事吗?”吴芳用开玩笑的口气回敬了他一句,“大哥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你们要来,我这就给你们联系。”说着拿起了电话。
“大哥,你是保德的董事?”玉琴惊奇地问。
“别听她胡说了。”李义含糊了一句。谁知这话又叫吴芳给听到了,她又冲李义嚷嚷:“李大哥,是谁在胡说,你这个独立董事当了都快两个月了,给咱们又是讲课,又是作经济分析报告。”她说着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和一个册子递给了李义,“来,签个字。”这时她手中的电话也接通了:“大哥吗?大哥。李义大哥带着那位金玉琴大姐来了,对,就在我办公室,好,好。”
吴芳放下电话冲李义说:“来来来,董事大哥,签个字,这是你上个月的工资。”她说着从信封里拿出一沓钞票递给了他,“你点一下。”
李义难为情地:“这是干啥?”
“独立董事,李义先生的上个月的薪水。”吴芳认真了起来。
“无功不受禄嘛。”李义推辞地说。
玉琴乘他俩说话的机会,拿起了那个册子翻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难以说出来的味道,酸甜苦辣,总之啥味都有吧。
吴芳又递给李义一把钥匙:“李大哥,你和大姐先到楼上休息一会,我哥他马上就回来,我去给你们安排午餐,噢,玉琴大姐,大哥说让你把你家老公也请来。”
听吴芳这么一说,玉琴凄然地笑了一下:“吴主任,阿姨在吗,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家。”
听她这么说,李义深感多年没见的玉琴是个有心计的人,立刻应声说:“对对,我们先去看看老太太。”
“老妈身体不太好,昨天由金梅姐陪着上北京了。”吴芳解释道,“我去给你们安排午饭。”说罢出去了。
李义领着玉琴上了楼,到了那晚上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那套屋子。见过世面的玉琴进了屋,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对李义说:“李大哥,这屋子可是总统间的标准呀,七哥住这?”
李义摇摇头:“这原来是给他母亲的,他母亲嫌上上下下不方便,就闲下了,没人住。”
“那他住哪?”
“楼下办公室。”
“七哥夫人呢?”
“他还没成家。”
“为啥?”玉琴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
听他这么说,玉琴再没吭声,拿出一包香烟递给了他一支,自己也衔了一支。李义接过烟倒吸了一口,惊讶地望了玉琴一眼,玉琴明白了他的心思,冲他苦笑了一下,头往沙发上一枕,闭住了双眼。童年时代的往事又呈现在她的眼前。
玉琴的母亲,对李义一家是非常敬慕的,特别是对李义母亲,不仅仅是敬慕,而且还有点崇拜,总认为人家是大学生,又在政府工作,国家干部,还是科长。而自己呢,虽说有个工作,那只不过是街道上一个跑腿的罢了,毕竟还是个家庭妇女。在李义一家面前,她有种自卑感,但见到李义对玉琴像亲妹妹一样,心中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慰。她常用开玩笑的口气,指着玉琴对李义说:“玉琴将来是你的媳妇。”儿时的李义并没把此话放在心上,可这话却深深地烙在了玉琴的心头,玉琴自小就认为李义是自己将来的丈夫。
“四清”还没结束,那场灾难性的**********又开始了。
玉琴的母亲因为田七母子,被“四清”工作组以立场不稳为理由,居民小组长的差事不让干了,瞬时间被打入了另册。为此,玉琴的母亲开始怨恨起田七家了,她认为这些灾难都是田七给她招来的。为了立功赎罪,再夺回她那个居民小组长的职务,她一改常态,大小会上带头揭发、批判田七的母亲。而田七的母亲对玉琴妈妈这种一改常态的做法是理解的。她觉得是她母子牵累了玉琴的妈妈,害得玉琴的妈妈去了官,失去了每月那份可怜的生活补贴。由于田七打了那位“四清”工作队员。****一开始,田七母子便被迁赶到本省最穷的山区农村去了。
回想到这里时,玉琴有点坐不住了,那台落地大彩电里放的节目,玉琴根本没有心思看,有点后悔,她不知道见了田七,会出现一个什么局面。刚才在李义面前的失态,连她自己也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这么多年来被众人视为女强人的她,尽管丈夫不中意,家庭不幸福,但她从来还没有在他人面前失过态。
为啥会这样,这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发现她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走廊里传来说话声,李义忙对正在那里发呆的玉琴说:“来了,来了。”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见玉琴没反应,这才发现玉琴的神色不对,忙对她说,“你七哥来了。”
玉琴没吱声,进了洗手间。田七风风火火地进来,大大咧咧地冲李义嚷道:“兄弟,你给我带的人呢?”
“在洗手间,马上就出来。”
“听阿芳说,咱那大妹子长成一个大美人了。”田七仍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李义点点头又问他:“你出去了?”
“唉。”田七口气一转有点生气地说,“真是******阎王好求是小鬼难见。当初投资,都说得好好的,一切手续从简,嗨,事到如今,人人都想插一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啥事?你说说,我看我那几位在市上的同学能不能帮上忙。”李义安慰地说。
“酒店马上要开业,我想自己招聘服务员一事,谁知市上有人也想插一手。阿芳去交涉了好几次,人家就是不答应,这不我刚去了一趟,那个科长说忙,不见我。”田七气呼呼地说。
“也难怪,”李义解释地说,“工厂工人下岗,大批青年待业,市上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怪,这么着吧,我给你跑跑。”
“算了,算了,我看你跑,也是白跑,这里面名堂大着呢,不见得人家就买你这个教授的面子,还是我来想想办法吧。”田七说到这,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冲李义问道,“哎,你带来的人呢?”
“在洗手间。”李义又冲洗手间望了望喊道,“玉琴,完了没有。”
从洗手间出来的玉琴望着自己面前的田七,嘴角抽搐几下却没有言语。
“玉琴?”望着自己面前这位亭亭玉立俏丽漂亮的女子,田七吃了一惊,他确实没有料到这就是那位当年自己背过抱过,曾经为他的小摊洗过碗的小丫头。
“田总。”玉琴不知怎么一开口冒出了这么一句使田七和李义哥俩颇感意外的话。
本来大大咧咧的田七一下子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位女子与他有了距离。他心里过了一下意,笑着迎了过去,主动拉住她的手,亲切地喊了声:“玉琴。”他感到她的手是冰凉的,忙问:“怎么?身体不舒服。”
“没有。”玉琴轻轻地摇摇头,“心里难受。”
“走,咱们下楼去吃饭。”田七看出了玉琴的心病,便半真半假地说,“大妹子,大哥有副药专治心里难受的病。”
“什么药?”李义也看出了玉琴的心思,想打破这种沉默的局面便有意识地插了一句。
“你们猜。”田七卖了关子。
玉琴茫然地摇了摇头,望望李义。
李义冲田七说:“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啥药?”
“酒。”田七长叹一声深情地说,“酒是个好东西,酒能解忧,酒能解愁,酒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酒能增加人与人之间的透明度,酒能消除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和隔阂,酒能让人回忆起美好的友谊。”田七说到这停顿了一下问李义,“兄弟,你说这话有道理吗?”
”有道理,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李义迎合地说。田七的这番话对李义的触动太大了,说到他的骨头里了。这么多年来他唯一的嗜好就是贪杯,他就是借酒来麻痹自己,打发日子混光阴的。
为了消除玉琴心中的障碍,田七主动地挽起了玉琴的手臂说:“走,先喝一碗大哥为你做的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