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市政府的路上,给他开车的白师傅,知道他平素跟那位派出所长关系不错,还以为他是来为王文讲情的,便小心地问他是不是为保德酒店打死人的事去市局的。吴兹仁一听吃了一惊,他没料到,他没当回事的事,连这位开车的司机都知道了,出于想多知道一些情况的动机,用试探的口气问司机:“白师傅,你也听说了?”
这位年近五十的白师傅父听他这么一问,含蓄地说:“吴市长,保德大酒店的事,这次可是闯了大祸了,古人说:杀人偿命。王文这小子,别说只是个派出所长,就是比他再大的官这回也完了,非把命搭上。”
吴兹仁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又装作不知内情的样子,又试探地问:“白师傅,我听说这件事是那两个联防队员干的,与王文无关。”
司机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一种说不出来味道的语气说:“吴市长,我听说,那位被打死的姑娘是王文强行带到派出所的,等张海赶到派出所,人就已经不行了。”说到这司机语气一转又说,“不过王文这小子,也是太狂了,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整天喝球个醉醇醉的,见谁不顺眼都想动手,这回可好,太岁头上动土,自己把自己给毁了。”
“太岁头上动土?”吴兹仁不明白白师傅为什么把这句话用在保德酒店这件事上,为了探到更多的情况,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什么太岁头上动土,那’r头充其量不过是酒店的一个办公室主任嘛。”
听吴兹仁这么说,白师傅以一种狡黯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下,深思了好一会儿才对他说:“吴市长,我告诉你个秘密,不过你知道就行了,这事我从来还没对人讲过呢。”
“秘密?啥秘密?快讲给咱听听。”吴兹仁迫不及待地问。
白师傅见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拿了一个作派冲他神秘地说:“吴市长,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假如我没记错,这位保德老总和咱们现在的省委王书记是表兄弟,他两****时来过古城搞外调,当时用的就是我的车。那位田总当初不叫田子仁,我记得叫田七。”
司机的话对吴兹仁来说犹如当头一棒,车到市委大院,不是白师傅叫他,他还愣在车里。
吴兹仁做梦都没有料到,他一直认为不过就是一个酒店老板的田七竟会有如此的背景。吴兹仁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和田七的几次接触:保德酒店工程招标,本想以市长的身份让小舅子把这块肥肉拿到手,不料田七偏偏不给他这个面子,所以田七请他参加招标会,他没出席,本想给他个难看,但他没有想到********赵振华,省里有关部门领导会出席会议;酒店招工,他本想把人事招聘权拿到手里,叫小舅子出面和有关部门协调一下,他从中间捞点劳务费,这事他已经跟有关部门讲好了,可田七又不给他面子这两件事使他对田七极为不满,本想叫王所长去骚扰一下,谁知道这家伙把人给打死了。
死者他见过几次,原以为吴芳充其量不过是田七的一个打工仔,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保德集团的董事,而且还是田七的妹妹。今天再听司机白师父讲了这么一个插曲,吴兹仁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想到这他第一个想起的是刘金山,那天晚上酒桌上说的话万万不能让张海知道了。
就在吴兹仁给刘金山挂通电话时,刘金山刚从张海那里出来。事情是这样的,早晨一上班,刘金山就接到市公安局局长张海的电话,张海叫刘金山十点钟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老于事故的刘金山已经听说了保德酒店出了人命的事,当他得知是王文干的后,大吃了一惊,他知道王文这个二百五这下是把祸惹大了。当他接到张海的电话时,先是一愣,后是一惊,在这之前他从没和张海打过交道,此时张海找他,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天酒桌上吴兹仁的那番话,若是王文这个家伙真把那番话如实端了出来,那后果……想到这刘金山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放下电话后刘金山陷人了深思,是如实说出那天酒桌上的事呢,还是装个糊涂?如果如实说了,万一官官相护,吴副市长没事,他刘金山不是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巴结上的一个市领导给得罪了?****中他和县里那位宣传部长的恩恩怨怨以及后来他的结局,他可是记忆犹新的。还是先装个糊涂吧,拖一阵算一阵,主意拿定他这才起身去了公安局。
张海并没有把他让进办公室,而是让一位干警把他带到了审讯室,张海开门见山地问起那天酒桌上的事,刘金山先说是忘了,一会儿又说他那天喝多了,记不得了。后来见张海跟他认起真来,才讲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张海问得不耐烦了,叫人拿出一盘录像带,刘金山看完后是彻底傻了。他先看的那段就是那天晚上********赵振华和田七看的那段张海和王文的对话,后看到的那段是钱英和张海的对话。张海与王文的对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认为昊兹仁会一口否认,当他看到钱英这个傻丫头一五一十地把那天酒桌上吴兹仁的话全部都端出来时,他一下子崩溃了,他清楚,此时他如果再不说实话,恐怕连他自己也会搭进去。他知道伪证意味着什么,无可奈何之下,他将那天酒桌上吴兹仁的所作所为全部讲给了张海。
当他拿起电话一听是吴兹仁的声音,他冷静地思索了一下,口气一变说:“吴市长,情况不妙,我刚被市公安局传讯过,王文那小子在被抓的当天晚上就把你给卖了。他把你那天酒桌子上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交代了。听张海的口气,保德酒店命案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你指使的。吴市长,我也是泥菩萨过河呀,你就多保重。”刘金山说完挂了电话,此时此刻的刘金山已经意识到他在市上的这座靠山这次是彻底倒了,田七和王民的关系,他从高菊梅的嘴里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想到这,刘金山陷人了沉思。
吴兹仁觉察到,这位平时见了他总是笑脸相迎、低头哈腰,叫他向东他不敢向西的刘金山今天跟他讲话的语气不大对头,他嗅出了一股气味。但吴兹仁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他认为王文的所作所为与他这个当市长的没有关系,他只不过叫王文去了解一下情况,是正常行为,那是工作。没想到这小子拿了个鸡毛当令箭,认起真来,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也清楚,如果组织上对此事认起真来,麻烦是不少,自古道:人命关天。
王文这回是栽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要保住王文。保住王文,此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吴兹仁想到这里,急忙又给他的小舅子挂了个电话,吩咐小舅子要千方百计地和王文联系上,给王文捎个话,叫他顶住,只要王文能顶住,他保他这个派出所长平安无事。
不一会儿小舅子给他传来了消息,说在给被打死的那个吴芳开追悼会的那天,********王民和********赵振华都送了花圈。出席追悼会的人很多,除保德酒店的员工,还有很多从外地赶来的人,看样子这些人个个来头都不小。吴兹仁听完这个消息后,一下子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不由得打了个摆子,看来白师傅的话是真的了。小舅子还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说田七的母亲昨天一大早跑到省委门口去静坐示威,要求政府为她作主,严惩杀人凶手,被省委王书记的秘书给接进省委大楼里了。
吴兹仁没有回家,独自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个中午,等到下午,事情发展得就更糟糕了。先是市长办公室打来一个电话,说经有关部门建议,他们这次的出国考察取消;不一会儿市检察院来了两个同志找他谈话,叫他把当初当厂长时,厂里几笔巨额开支和几笔账目回忆一下,写个书面东西,明天他们来拿。接着他又接到他原来呆过的那个厂子的现任厂长的电话,说昨天晚上,他当厂长时的那位财务科长,现在的副厂长,被省检察院带走了,家也被抄了。这一天一夜吴兹仁没有出办公室,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秘书为他打扫办公室时,发现他在办公室里自杀了。
顿时间,保德酒店吴芳被打死在派出所,副市长吴兹仁在办公室自杀一事,在古城一时被人们闹得沸沸扬扬,田七成了古城市上上下下谈论的话题。